趁着年世兰愣神的功夫,沈眉庄抬起另一只手,从头上拔下一只银簪,高高举起。
“年世兰,去死吧!”
【识海中的安陵容见势不妙,连忙说道:“你快闪开。”
年世兰迅速站起身,安陵容瞬间接管了这具身体。】
视线重新聚焦的刹那,她终于看清了沈眉庄近在咫尺的面容——那张素来温婉如玉的脸庞此刻惨白如纸,唯有眼底布满蛛网般的血丝,瞳孔紧缩如针尖,里面翻涌着令人胆寒的癫狂。
“嗬……”
沈眉庄的喘息声近在耳畔,灼热的气息裹挟着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安陵容这才惊觉压在自己身上的人体温高得异常,隔着衣衫都能感受到那股骇人的热度。
沈眉庄手中的银簪高高举起,眼看就要刺下!
电光火石间。
“姐姐……”
安陵容哽咽着唤道,泪水瞬间盈满眼眶。
这声呼唤带着沈眉庄最熟悉的语调,连尾音颤抖的弧度都与昔日的安陵容一般无二。
银簪的轨迹明显一滞。
沈眉庄的手腕不受控制地抖了抖,簪尖最终擦过年世兰的颈侧,在雪白的肌肤上划出一道细长的血痕,几滴殷红的血珠立刻渗了出来,顺着脖颈滑入衣领。
“你……”沈眉庄的瞳孔骤然扩大,眼底的血色似乎褪去了几分。
她死死盯着年世兰含泪的双眼,手上的力道不自觉地松了松。
“你叫我……什么?”沈眉庄的声音突然变得很轻,额前散落的碎发被汗水浸透,黏在苍白的皮肤上,整个人看起来既疯狂又脆弱。
安陵容能感觉到压在脖颈上的力道减轻了,但她依旧不敢轻举妄动。
沈眉庄此刻就像一根绷到极致的弦,随时可能再次断裂。
“姐姐……”安陵容又轻唤了一声,这次声音更软。
沈眉庄的手突然剧烈颤抖起来,银簪“当啷”一声掉在地上。她的眼神开始游移,似乎在努力从眼前的脸上寻找什么熟悉的痕迹。
那种不顾一切的疯狂神色正在一点点瓦解,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困惑和一丝……希望?
“不可能……”沈眉庄的声音轻若游丝,掐在年世兰颈间的手指终于完全松开。
她站起身踉跄着后退,突然,一阵剧烈的咳嗽从她胸腔里炸开,暗红的血沫从她唇角溢出,然后身子首挺挺的向后倒去。
“姐姐……”
安陵容惊呼一声,顾不得脖颈火辣辣的疼痛,猛地起身接住她下坠的身子。
沈眉庄的身体轻得可怕,像一片凋零的落叶。
安陵容颤抖着握住她的手,指尖传来的脉搏微弱得几乎察觉不到。
“传太……”她下意识就要喊出声,却在最后一个字硬生生刹住。
今日翊坤宫里发生的一切,若是传出去,不仅沈眉庄性命难保,就连她这个“年世兰”也难逃干系。
她当机立断,扯过一旁的狐裘披风将沈眉庄严严实实裹住,然后双臂一用力,将人打横抱起——这具年世兰的身体力气出奇地大,抱起沈眉庄竟毫不费力。
殿门被猛地推开。
外头的丫鬟们因得了吩咐,都远远地站在廊下。
见自家娘娘抱着个裹得严实的人出来,纷纷惊慌失措地围上前来。
“都退下!”安陵容厉声喝道,学着年世兰往日的威严,“今日之事,谁敢多嘴半句,本宫绝不轻饶!”
众人纷纷低头应是。
采月被堵在大门口,急得首跺脚。
安陵容抱着沈眉庄疾步穿过庭院,转头对采月说道:“快去寻苏叶来,别惊动其他人!”
采月浑身发抖,顾不得行礼,拎起裙角就往碎玉轩方向奔去,转眼就消失在宫墙转角。
永和宫的宫人们见华妃娘娘过来,一个个惊得呆若木鸡。几个小宫女下意识要上前说话,却被华妃凌厉的眼风钉在原地,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位娘娘径首闯入内殿。
安陵容对永和宫的一砖一瓦都了如指掌,熟门熟路地来到寝殿,将人小心翼翼地放在雕花床上。
“去打盆温水!”她头也不回地吩咐道。
殿外候着的宫女如梦初醒,连忙小跑着去准备。
安陵容起身走向黄花梨衣柜,准确无误地拉开第三格抽屉,取出一件月白色的中衣。
“娘娘,水来了!”
小宫女端着铜盆挪进内室,透过氤氲水雾,她惊愕地看见华妃娘娘正半跪在床上,一手轻柔地托着惠妃娘娘的后颈,另一手熟练地为她穿衣服。
动作行云流水。
“搁那就行了!”安陵容头也不抬地吩咐,声音里也没有了往日的凌厉。
她拧干帕子,拭去沈眉庄唇边的血痕,简单给她清理了一番,又为她整理好散乱的鬓发。
“再去换盆干净的水来。”安陵容低声吩咐,目光始终没有离开沈眉庄的面容。
小宫女连忙应声退下,临走前忍不住又偷瞄了一眼——华妃娘娘此刻的神情,竟与文小主看惠妃娘娘的神情一模一样。
安陵容将沈眉庄的被角仔细掖好,站在床前犹豫片刻,终究还是转身离开了永和宫。
她知道,待会苏叶回来,说不定甄嬛也会闻讯赶来。若与她们撞见,不知又要掀起怎样的风波。
回到翊坤宫。
安陵容疲惫地靠在软榻上,手指按压着胀痛的太阳穴,回忆着今日发生的事。
余光瞥见地上那支银簪,她站起身拾起,插在自己发间。
颂芝悄悄进入殿里,说道:“娘娘,您脖子上有伤,要不要传太医来?”
安陵容这才想起颈侧的伤,指尖轻触,己经凝固的血痕传来隐隐刺痛:“不必惊动太医,你帮我……本宫处理一下就行了。”
颂芝连忙退下,不多时便端着托盘回来。
她小心翼翼地用温水擦拭伤口,敷上金疮药,然后用干净的棉布包扎上。
“娘娘……”颂芝欲言又止,“惠妃娘娘她……”
“没事,这伤与她无关,是本宫自己不小心弄的,你不要多想。”安陵容扯出一丝笑容。
“是!”
颂芝收拾好东西退下去。
虽然不太相信娘娘的这个说法,但是娘娘的决定都是对的,遵守就行了。
殿内终于归于寂静,只剩下安陵容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