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阖上双眼,将意识沉入识海深处。
眼前的景象令她心头一震——往日不可一世的年世兰,此刻竟蜷缩在角落里,双臂紧紧环抱着膝盖。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变成这样……”
几滴晶莹的泪珠顺着下巴坠落,在虚无中化作点点星光消散。
安陵容从未见过这样的年世兰。
那个永远昂着下巴、眼角眉梢都带着傲气的华妃娘娘,此刻竟像个迷路的孩子般无助。她蜷缩的身影在混沌中显得格外单薄,连带着周围翻涌的雾气都染上了几分凄清。
“年世兰……”安陵容轻唤了一声。
年世兰猛地抬头,通红的双眼对上她的视线,张了张嘴,似乎想要维持住往日的骄傲,可最终却只是颓然地垂下头,任由更多的泪水砸落在虚无的地面上。
识海中的雾气开始剧烈翻涌,将年世兰的身影渐渐吞没。】
安陵容揉了揉太阳穴,只觉得眼前这团乱麻越理越乱。
自己困在这具身体里出不去,姐姐要和年世兰同归于尽……
下面咋办?
啊……要疯了!
殿内烛火摇曳,不知过了多久。
安陵容的左手腕突然传来一阵灼热的刺痛,她低头看去,只见那枚铜钱正在她腕间颤动,泛着诡异的幽绿色光芒。
她急忙将铜钱取下,贴上眉心的瞬间,一阵天旋地转的感觉袭来。
再睁眼时,张伟的身影己浮现在她面前——他身上的道袍皱皱巴巴地挂着,领口处还沾着些香灰,眼下两团青黑在苍白的脸上格外醒目,整个鬼透着说不出的狼狈。
安陵容迫不及待的问道:“怎么样了?想到办法了吗?”
张伟的喉结上下滚动,干裂的嘴唇颤抖着,最终颓然地摇了摇头:“我翻遍了《阴符经》,又隐晦的问了城隍庙的五路勾魂使,都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我现在也没有办法……”
角落里,年世兰正沉浸在自己的悲伤中,丝毫没有注意到这边的对话。
“如果……”安陵容看了看她,眯起眼睛,声音压得极低,“年世兰……死了呢?”
“你疯了!”张伟猛地扑上前,虚影都跟着晃动起来,“上次不是说过吗?她是上了《凤命册》的人!若强行取她性命,城隍庙就会有感应!”
安陵容翻了一个白眼:“我又没有说强行取她性命,等她阳寿尽了,我不就可以出来了?”
张伟像看傻子一样看着她:“我跟你说过,若是年世兰死了,会由我们队长亲自勾魂,到时候,我们偷换命格的事就再也隐藏不住了,我怎么样无所谓,你可能连21世纪都回不去了!”
“你的意思是,我非但不能怎么样她,还要保护她,别让她死了?”
“聪明!”
“你耍我……”
眼看安陵容眼中怒火愈盛,张伟急忙抬手制止:“除非——”
“除非什么?”
“如今要想将你的魂魄引出来,唯有一个法子。”
“什么法子?”
见张伟不说话,安陵容提高音调:“别卖关子了,快说啊!”
“需要帝王之血为引。”
“说清楚!”
张伟整了整衣领,从怀中掏出一本泛黄的古籍,翻到某页指着上面的符文道:“需要帝王的指尖血,点在安陵容尸身的七窍之上。”
他手指划过书页上诡异的图案:“再由皇帝亲自持诵《度人经》九日,我以招魂幡为引,方能在不惊动阴司的情况下,将你的魂魄引出,附到安陵容身上,你就能复活了。”
“你开什么国际玩笑?”安陵容怒极反笑:“让皇上取血诵经?还要连续九日?你不如首接让我造反去当皇上!”
张伟苦笑着:“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眼蜷缩在角落的年世兰:“你们便只能……永生永世共用一个躯壳了。”
“你……”安陵容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张伟的鼻子却说不出完整的话来。
“我尽力了!”张伟索性破罐子破摔:“你就算去地府投诉我,我也变不出第二个法子!”
安陵容长叹一口气,看他这副狼狈模样,确实己经竭尽全力了。
“为什么非得是皇上?”
见她语气缓和了一些,张伟连忙解释:“人间的帝王受命于天,紫微照命,身上有紫气护体。他们的血液里蕴含着真龙之力,是唯一能在不惊动阴司的情况下,强行改命的媒介。”
安陵容陷入沉思。
暂且不论能不能说服雍正,眼下还有个更紧迫的问题:
“我的尸身明日就要下葬了,就算我可以不让她下葬,但是现在天气这么热,尸身马上就会腐坏,哪里还来得及。”
“来得及!”张伟打断她,从袖中掏出一个泛着寒气的白玉盒,盒子表面凝结着细密的水珠,显然内藏极寒之物。
“所幸棺椁还没有打镇魂钉,尸身尚有转圜余地。”
他小心翼翼地打开玉盒,一股刺骨的寒气瞬间弥漫开来。盒中静静躺着一颗龙眼大小的丹药,通体莹白如雪,表面有冰晶般的纹路流转,散发着幽幽冷香。
“这是我花了所有积蓄买的驻颜丹,是昆仑山千年寒玉髓炼制的,”张伟的声音里带着不舍,“你塞进她口中,可保尸身不腐。”
安陵容接过丹药,指尖立刻传来针扎般的寒意,冻得她差点脱手。
张伟压低声音:“你必须确保安陵容的尸身绝不能下葬,也绝不能打镇魂钉!否则一切都没有办法了!”
张伟走后,安陵容坐在软榻上,只觉得天旋地转,眼前一阵阵发黑。这具身体今日先是被天雷劈中,又与沈眉庄激烈交锋,此刻己是强弩之末。
她不得不闭上眼,任由黑暗吞噬视线。
【识海深处,年世兰仍旧被包裹在雾气里。】
安陵容看着这一幕,却连叹息的力气都没有了。
她勉强睁开眼,案几上的青瓷茶盏映着跳动的烛光,茶汤微漾,映出年世兰那张艳丽却扭曲的脸。
她端起凉透的茶水,仰头一饮而尽,苦涩的茶汤滑过喉咙,总算让混沌的思绪清明了几分。
还未等她理清思绪,远处木鱼敲击的节奏穿透夜色,伴随着和尚们低沉的诵经声,在宫墙间幽幽回荡。
安陵容猛地抬头,看向自鸣钟——鎏金指针己指向丑时三刻。
“糟了!”
按照祖宗规矩,大臣寅时上朝,灵柩必须在这个时辰之前运送出宫。
远处传来杂沓的脚步声,宫人们正为移灵做最后的准备。
她顾不得隐隐作痛的脑袋,一把抓起驻颜丹,疾步向外走去。
颂芝连忙跟上,低声道:“娘娘,您慢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