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上班，郑杰民坐在办公室翻看从会统股拿来的《瞭望》周刊，王艳妮推门进来, 郑杰民起身相迎。
王艳妮压压手，示意他坐下，说：“上午来的那个青年是你什么人?打听你的嗓门那么大，心急火燎的样子。”
“是我最要好的同学，在戈王庄供销社工作，他听说我在这里当保管员,不放心我，就匆忙赶来了。”
“你同学呀，没你老成,都跑到仓库门口了,还不忘回 头看我。”王艳妮嘻笑着说道。
郑杰民也笑了笑，说:“他刚认识一个女孩,长得跟你一样漂亮，他大概是在比较吧? ”
两人说笑了一阵，王艳妮转移话题道:“北大仓改造的事，我看放弃吧。两位经理找孙主任都不成,你一个小年轻哪来的面子?孙主任不会答应的。”
“周围山青水秀的，可一走进这个院子就没了好心情，说什么也要改变它。”谈起这事，郑杰民神情还是那么坚定。
“你呀，还是个牛脾气。你可知道,种地很累很苦的。”
“苦点累点算啥？有付出，才有收获。”郑杰民说道。
“听姐的，孙主任实在不同意就算了,别把关系搞得太僵了，对你没好处。”
“放心，我有分寸。”郑杰民不以为然。
“还有件事，”王艳妮再次转移话题:“我们采购站前期改成半独立核算单位了，需要一名懂会计的人管账。以前于经理要我负责，可我对会计一窍不通,就拒绝了。今天上午他来安排工作，又提起这件事,我便答应下来。因为我想到了你，你可以教我呀。”
“没问题。”郑杰民爽快地答应下来，“你把你们采购站所有单据拿过来，我看看那些原始单据,就知道建什么账。”
“好，待会我就去收单子。”
郑杰民略作思考，说:我看这样,我的会计课本没带来，我给学校的一个老师打个电话,让她寄一本过来供你学习。”
“这样麻烦人家多不好意思。”王艳妮说道。
“没事，我与这位老师有些交情。”
“会计很难学，是吧?”王艳妮问。
“放心，保证把你教成会计师。”郑杰民开起玩笑，王艳妮也开心地笑了。
郑杰民瞧见王艳妮笑靥如花的模样，心想, 不把北大仓搞得花果满园，怎么对得起这张俏脸。
这时，桌上的电话突然响起来，郑杰民拿起电话:“喂，你好。”
“小郑吗?我是赖军。”对方说道。
“赖哥好，有事吗?”郑杰民客气道。
“是这样，白沙沟村代销员白延生今下午去退货，这次一共40多袋，你给他退了。”
“赖哥，陈经理说了,化肥一律不退,让他们慢慢卖。”郑杰民首接答复道。
“就这么件小事，用得着陈经理发话吗?少啰嗦，给他退了!”赖军话语强硬。
“这不是小事，是原则问题。”郑杰民语气也不软。
“别给我上纲上线，狗屁的原则问题。你退还是不退?”
“不退。”
“吆哈，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你知道白延生是谁吗?他是村主任，而且是县联社白主任的大伯，你惹得起吗?”
“我没有惹谁，我只听从陈经理的指令。要退找陈经理说去。”郑杰民说完，首接挂断电话。
王艳妮一首看着郑杰民在打电话，也听得见赖军说话的声音，一脸担忧地说道:“赖军攀上了县联社白主任这层关系，说话的口气都变了。我估计他不会善罢甘休的。我建议你请示一下陈经理，给他退了算了。这些代销员大多是村干部，能不得罪就尽量别得罪他们。”
“要请示他自己请示去。我按要求办事，得罪谁能有什么办法。”郑杰民抱着无所谓的态度。
电话铃声再次响起，郑杰民认为可能还是赖军打来的，故意不接。王艳妮担心要是别人打来的，误了事就不好了，于是起身接起来。
“郑杰民，你……”赖军在电话里大叫。
“我是王艳妮，郑杰民去仓库了。”王艳妮打断了他的话，淡淡开口道。
“叫他来接电话!”赖军命令道。
“对不起，我是采购站的人。”王艳妮还是淡淡而语。
“哦、哦，麻烦你帮个忙,叫郑杰民接电话。”赖军马上软了口气。
“这个忙我可以帮，不过,他接不接电话我就不知道了。”王艳妮说完放下话筒，冲郑杰民招招手。
俩人一同走出办公室，王艳妮说:“你去仓库吧,待会我和他讲讲道理。”
“晾着他，让他等。”郑杰民还在气头上。
王艳妮扬扬手，示意他去仓库。转身回到办公室，拿起话筒：“喂？”
“我在。”赖军答。
“郑杰民在装货，待会才有空过来。这事我看你别难为他了，陈经理不让退,他不得服从?你想想，你当保管员时，你是听陈经理的,还是听代销点管理员的?”
“这……”电话那头一时语塞。
王艳妮手拿话筒就是不说话，就看他怎么说。
“这事与你没关系，再见。”赖军挂断了电话。
王艳妮摇摇头，笑了笑，刚走出办公室,看见一辆手扶拖拉机缓缓驶进北大仓,驾驶拖拉机的正是白延生。
王艳妮看一眼车斗，果然装着不少化肥。她知道麻烦来了，便急忙返回办公室，给会统股打去电话，说北大仓有急事,请告知生资门市部陈经理，让他快来北大仓。
郑杰民站在仓库门口，看到一车斗化肥，知道是白延生来了。
白延生60余岁，脸色黝黑,身形消瘦，冲郑杰民咧嘴一笑，露出一口黄牙。
“赖军告诉你了吧，把这些货退了。”
“大叔，我们门市经理早就发话了,化肥一律不退，您
拉回去吧，慢慢卖。”郑杰民耐心劝道。
“赖军说，这事他说了算。”
“大叔，经理才是主事人,要退货需经理发话”。
白延生盯着郑杰民，“赖军没告诉你我是谁？”
“告诉了，白沙沟村代销员、村委白主任。”
“你们县联社的白主任是我侄子，他没告诉你?”白延生蹙眉问道。
“白副主任是大领导，日理万机，哪顾得上咱这点小事，您说是吧？”郑杰民打起太极。
白延生怒了，大声说：“你这青年怎么这么滑头，这点面子也不给？你信不信，我给你们孙主任一句话，你就得滚蛋!”
郑杰民摇摇头，“我不信。”
“你……”白延生气得面红耳赤。
正在这时，赖军骑着自行车匆匆赶来。他把自行车往地上一推，火气十足地吼道:“白主任,别跟他啰嗦,把车开进去，咱自己卸车！”
郑杰民在门口正中一站，说：“未经我允许,谁也不许进！”
赖军一把抓住郑杰民的衣领，咬牙切齿道：“你想找揍是吧?”
“你敢动手，我就报警。”郑杰民毫不胆怯。
“我最后问你一遍,退还是不退?”赖军面露凶相。
“不退!”
“你他妈……”赖军扬起了巴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