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婉清身着一袭淡粉色云锦旗袍立在铜镜前,她的指尖轻轻抚过云锦旗袍上暗绣的海棠纹。真丝面料便如水般滑落,将腰线勾勒得恰到好处。这料子,是上月与谢昀在瑞凤祥挑的那匹。她微微侧身,轻提裙摆,缓缓转动身姿。裙摆开衩处,随着步伐若隐若现地露出她白皙的小腿,在晨光的映照下,白得晃眼。
"少夫人真真衬这颜色。"丫鬟手捧着胭脂盒,眉眼含笑地夸赞道。
郑婉清微微倾身,对着铜镜仔细抿了抿唇上的胭脂,那娇艳的色泽为她的面容增添了几分妩媚。
刚一转身,她便瞧见谢昀不知何时己悄然伫立在门口,正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怎么了?” 她被他看得耳根微热,一抹红晕悄然爬上脸颊,指尖下意识地抚过鬓角。
谢昀并未言语,只听得军靴踏过柔软地毯,发出沉闷而有力的声响,转瞬便己来到她身旁。他长臂一伸,有力的手臂稳稳地扣住她的腰肢,将她轻轻拥入怀中。他低头时,剃须水那清新的薄荷味扑鼻而来,紧接着,在她额间落下轻轻一吻,嗓音低哑道:“… 很适合你。”
这句话擦过郑婉清耳垂落在颈侧,激起一片细小的战栗。郑婉清瞥见镜中自己绯红的耳尖,轻轻推开他:“少帅,该出发了。”
谢昀低笑一声,那笑声低沉而富有磁性。他伸出指腹,轻轻地蹭过她的唇角,动作温柔而暧昧,随后轻声说道:“走吧。”
初秋的晨光穿过泛黄的梧桐叶,在郑宅门前的青石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昨夜一场急雨,洗去了盛夏的燥热,石板缝隙间还蓄着一汪汪清澈的水洼。风里己带上几分凉意,轻轻卷着地上的梧桐落叶,在刘妈靛蓝布鞋边打了个旋儿。
"少帅、少夫人!"刘妈笑容满面地迎了上去。
郑婉清搭着谢昀的手下车,她抬头望了眼天色,澄澈的蓝天上飘着几缕薄云,“这天似乎凉快了些。刘妈,父亲可在?”
“在前厅坐着呢。”刘妈笑着回应。
正厅前的石阶上摆着几个青花瓷盆,里头栽的菊花菊苗刚抽出青翠的新枝。郑绍祺正闲适地坐在藤椅里,膝上盖着条薄毯,手里捧着个古朴的紫砂壶,悠然自得地品着茶。见他们进来,郑绍祺笑着招呼道:“来得正好,这壶铁观音第二泡才出味。”
谢昀颔首,姿态恭敬却不失威仪:“岳父。”
郑婉清款步上前,柔声道:“父亲。”
郑绍祺抬手示意:“坐下,喝茶吧。”
随即,丫鬟上前为他们倒茶。
“父亲,近来可好?” 郑婉清关切地问道。
“还行,近来清闲,手头上的事也都转交给你二哥了。你在谢府可还好?” 郑绍祺目光温和地看着女儿。
她抿唇一笑,目光不经意间与谢昀交汇,那一瞬间的眼神交流,己无声地回应了父亲的关切。
寒暄几句后,谢昀看了眼怀表,神色略显凝重,起身告辞:“岳父,军部尚有要务亟待处理,我需立刻前去,晚些再来接婉清。”
郑绍祺了然点头:“公务要紧,你去吧。”
谢昀转头看向郑婉清,目光中满是温柔与关切,低声道:“晚些我来接你。”
她轻轻点头,静静地目送那道挺拔的背影消失在门外,才缓缓收回视线。这时,她发现父亲正望着院角那株开始泛黄的美人蕉出神。
“我去看看母亲。” 她轻声说道。
"去吧。"郑绍祺着紫砂壶上的刻纹,"她这些日子总念叨,说该给你添几件秋衣了。"
郑婉清沿着熟悉的回廊,缓缓走向母亲的居所。路过书房时,不经意间瞥见兄长郑裕恒正沉浸在练字之中。书房内,墨香西溢,宣纸在案几上铺开,郑裕恒身姿挺拔,正专注地挥动着毛笔。
郑婉清轻步凑近一瞧,才发现他在临摹《灵飞经》。洁白的宣纸上,墨迹尚未干透,散发着淡淡的墨香。他手腕悬停,姿势稳健,那姿态俨然保留着在医学院练就的沉稳与专注。
"舍得回来了?"郑裕恒搁下狼毫笔,笔架上的玉坠晃出一片翠影,他食指关节处还沾着点点墨渍。
郑婉清故意板着脸,佯装生气道:"兄长这是不欢迎我?"
"岂敢怠慢谢少夫人。"他笑着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发丝间飘散着淡淡的茉莉香气。
郑婉清连忙往后退了两步,嗔怪道:“又把我头发弄乱了。” 说着,她伸出手指,细心地梳理着被弄乱的发尾。
“我还以为你整日在医院忙得不可开交呢,没想到今日竟如此得闲。” 郑婉清笑着打趣道。
“难得休息,倒叫大小姐撞个正着”郑裕恒一边说着,一边从抽屉里取出一个精致的锦盒,递到她面前:“前日去苏州,瞧见这个,想着你或许会喜欢,便给你带回来了。”
郑婉清眼中闪过一丝惊喜,连忙接过锦盒打开。只见盒内躺着一盒新式胭脂,那胭脂色泽嫣红,散发着清雅的香气。
“谢谢兄长!” 郑婉清俏皮地眨眨眼,那灵动的模样,恰似一只活泼的小鹿。
闲聊了片刻后,郑婉清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神色陡然变得严肃起来。她微微凑近郑裕恒,压低声音说道:“兄长,百筱姐昨日来看望我了。”
郑裕恒的表情微微一愣,原本带着笑意的眼眸中,瞬间闪过一丝复杂难辨的情绪。
“百筱姐在明雅女中教书,她…正给学生们传播新思想。” 郑婉清的声音愈发低沉,仿佛生怕被旁人听见。
郑裕恒的眉头微微蹙起,眼中闪过一丝担忧:“婉清,这些事你别掺和。”
见郑婉清抿唇不语,他轻轻叹了口气,语气中满是无奈:“百筱那丫头性子倔,我劝过她,可她根本不听…罢了,我会多留意。”
“兄长,我看你也别光说百筱姐了,你俩的性子简首一个样,我着实替你们着急。你俩明明心意相通,相互喜欢,你说你,也是留过洋、见过世面的人,怎么就这么死板固执呢?反正我啊,早就把百筱姐当成嫂子了。” 郑婉清看着兄长,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郑裕恒望着窗外一株将开未开的玉兰,沉默了片刻后缓缓开口说道:“我只会耽误她,她就适合安安稳稳地教教书,过着平淡稳定的日子。她身边应该有个能时刻陪伴她、给她安稳生活的男人,而不是像我这样,整日忙得不着家,还随时可能面临危险。”
“兄长不该替百筱姐做决定,她最想要的是什么,她自己心里清楚得很。你不能因为自己的顾虑,就轻易放弃。” 郑婉清看着兄长,眼神中满是认真。
郑裕恒微微皱眉,眼中闪过一丝黯然:“她父亲本就不喜我,觉得我行事太过激进...”
“兄长!” 郑婉清打断了他,“当年你为了学医,连父亲的安排都敢违抗,毅然决然地独自跑去德国,堂堂郑家大少爷,竟然选择勤工俭学。如今倒怕起百夫子了?我去见母亲了,兄长好好想想吧,别错过良缘了。”
说罢,她深深看了兄长一眼,转身离开书房。留下郑裕恒独自一人,望着窗外的玉兰,陷入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