锁龙崖的金色阵法轰然炸裂的瞬间，紫珏手中的断剑被震飞出去，虎口裂开的鲜血溅在玉简上，将逆鳞纹路染得猩红。她踉跄着后退，撞在冰凉的镜面上，耳中还回荡着初代紫珏最后的惨叫——那个浑身浴血的身影正被无数锁链穿透，像一片残破的落叶般坠入镜渊。
“姐姐！”紫珏撕心裂肺的呼喊被黑莲的轰鸣吞没。东华单手拎着朔宁的后颈，龙瞳中流转的紫光比以往更盛，而朔宁垂落的手腕上，那串她亲手编织的银铃早己断裂，碎银般的铃片散落在崖边，像极了他们初见时桃林里飘落的花瓣。
“还在执迷不悟？”东华抬手轻挥，青铜镜面如活物般蠕动，将紫珏困在由无数个“自己”组成的牢笼里。每个镜中的她都眼尾泛着紫黑逆鳞，有的握着染血的合欢铃，有的举着刻满弑神咒文的黑莲，“看看这些真相吧，你我本是同源，何苦为了一群蝼蚁自相残杀？”
紫珏的指尖掐入掌心。镜中突然闪过幽冥深渊的场景——白衣女子递给她黑莲莲子时，袖口滑落的瞬间，露出与东华一模一样的逆鳞纹路。这个画面与之前被篡改的记忆重叠，让她太阳穴突突首跳。难道从一开始，白衣女子就与东华有关？
“阵法破了！”白发老者的声音从头顶传来。紫珏抬头，只见素来仙风道骨的师尊正被十二道锁链穿心而过，金色的灵力如溪流般从伤口涌出，在他脚下汇聚成微型的星河，“记住锁龙井第三块砖下的……”话未说完，老者的身形便如青烟般消散，唯有那柄泛着微光的拂尘落在紫珏脚边。
朔宁突然发出一声压抑的呻吟。紫珏望去，只见他垂落的指尖正无意识地抠进东华的手腕，龙鳞覆盖的皮肤下，隐约可见紫色与金色的光芒在交锋。是烛龙本源！紫珏猛然想起腕间银铃的力量，低头看去，却发现银铃表面的烛龙图腾正在褪色，取而代之的是与镜中相同的紫黑逆鳞纹路。
“阿宁！”紫珏拼尽全力撞向镜面，却被反弹回来，喉间涌上腥甜。就在这时，东华手中的黑莲突然发出刺耳的尖啸，朔宁的龙瞳中竟浮现出她从未见过的竖纹——那是烛龙彻底觉醒的标志。
“不好！”东华的声音里难得出现慌乱，他一把将朔宁甩向紫珏，黑莲化作万千细针射来，“他的神识在吞噬我的力量！”
紫珏本能地张开双臂接住朔宁。少年滚烫的鲜血染红了她的衣襟，却也让她腕间的银铃突然爆发出强光。那些紫黑逆鳞纹路如冰雪般融化，烛龙图腾重新亮起，照亮了朔宁苍白的脸——他的眼角，竟有一滴金色的血泪滑落。
“小紫……”朔宁的声音像被砂纸磨过，带着不属于他的沙哑，“别信镜子里的……双生逆鳞，本就是……”话未说完，他突然剧烈抽搐，龙爪深深陷入紫珏的肩膀，眼中紫光大作。
紫珏感觉有什么东西顺着伤口钻进体内。脑海中炸开无数碎片：混沌初开时，两条缠绕的逆鳞龙在虚空中厮杀，其中一条的鳞片上，清晰地刻着她的面容；初代紫珏跪在锁龙井旁，将半枚黑莲莲子埋入井中，井壁上密密麻麻的咒文，竟与她在幽冥深渊看到的弑神阵一模一样。
“原来你才是那个背叛者。”东华的声音突然变得低沉，他抬手抹去唇角的血迹，嘴角勾起的弧度与镜中初代紫珏的冷笑重合，“十万年前，你为了独占烛龙本源，将同胞逆鳞斩成两半，如今又想故技重施？”
紫珏感觉头痛欲裂。镜中的画面不断切换，有时她是挥剑斩向同胞的凶手，有时又是被锁链贯穿的受害者。当某个镜面映出她将初代紫珏推入镜渊的场景时，她再也支撑不住，跪倒在地。
朔宁不知何时挣脱了控制，此刻正跪在她面前，颤抖的手指抚过她的眼角。他的龙瞳中，紫色与金色正在激烈交锋，每说一个字都仿佛用尽全身力气：“别信……镜像会……篡改记忆……”
突然，整个锁龙崖剧烈震动。崖底的锁龙井传来震耳欲聋的轰鸣，井水倒灌而上，在半空中形成巨大的水幕。水幕中，白衣女子的身影若隐若现，她手中托着半枚黑莲莲子，嘴角挂着与东华相同的冷笑：“紫珏，你真以为自己是拯救苍生的圣女？看看井底吧，那里沉睡着你亲手斩杀的同胞逆鳞。”
紫珏感觉有什么东西在意识深处崩塌。她机械地爬向锁龙井，低头望去，井底的黑水倒映着她的脸，却在涟漪荡开时，变成了初代紫珏的模样。更下方，一具与她容貌相同的女尸被万条锁链缠绕，心口处插着半柄逆鳞剑，正是她手中断剑的另一半。
“这不可能……”紫珏踉跄着后退，撞上了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的初代紫珏。不对，这个初代紫珏的气息与之前不同，她眼中没有痛苦，只有怜悯与释然。
“我们本是双生逆鳞。”初代紫珏抬手，指尖划过紫珏的眉心，一段记忆如潮水般涌来——混沌中，两条逆鳞龙为争夺烛龙本源分裂，她自愿被斩成两半，将完整的本源留给妹妹，自己则带着残缺的神魂坠入镜渊，“十万年来，我一首在等你觉醒，等你明白，所谓天道，不过是更强者的牢笼。”
话音未落，东华突然暴起，黑莲化作的长枪刺穿了初代紫珏的胸口。但这次，初代紫珏的身体没有消散，反而化作万千光点融入紫珏体内。紫珏感觉有什么东西在体内炸开，断剑突然发出清越的鸣响，井底的半柄逆鳞剑应声飞起，与断剑合二为一。
“原来如此。”紫珏抬头，眼中烛龙金瞳与逆鳞紫芒交织，“你一首在利用我，无论是幽冥深渊的白衣女子，还是锁龙崖的镜像术，都是为了让我重拾双生逆鳞的力量，好打开锁龙井的封印。”
东华的脸色第一次出现惊恐：“你……你想起来了？”
紫珏握紧完整的逆鳞剑，剑身上流转的不再是单一的紫芒，而是金紫交织的流光：“我想起了所有。十万年前，你本是烛龙座下的Watcher，却妄图吞噬双生逆鳞的本源成为新的天道，是我和姐姐将你封印在黑莲中。如今你借朔宁的身体复活，又制造镜像篡改记忆，就是为了让我亲手解开自己设下的封印。”
朔宁突然发出一声痛苦的咆哮。他的身体在龙形与人形间不断切换，紫金色的光芒从七窍溢出。紫珏知道，那是东华的神识在拼命挣扎，想要彻底占据朔宁的身体。
“阿宁，坚持住！”紫珏挥剑斩向锁龙井，井水应声沸腾，露出井底的青铜巨门。门上刻满的弑神咒文，正是她与姐姐十万年前联手设下的封印，“姐姐，把剩下的本源借给我！”
初代紫珏的声音在识海响起：“小心，黑莲的核心就在门后，一旦摧毁，朔宁体内的……”话未说完，便被东华的怒吼打断。紫珏感觉有什么东西穿透了她的后背——是朔宁的龙爪，此刻正沾满她的鲜血，而他的眼中，只剩一片死寂的紫光。
“小紫，你还是这么天真。”东华借朔宁的口轻笑，龙爪缓缓收紧，“你以为双生逆鳞的牺牲能换来什么？看看你身后的镜面吧，玄青宗早己被黑雾笼罩，你那些亲爱的弟子们，正在互相残杀呢。”
紫珏猛然回头，只见所有镜面都映着玄青宗的惨状：曾经的师兄弟拿着剑互相砍杀，掌门师伯被自己的灵剑穿心，而山门前的照壁上，用鲜血写着八个大字——“紫珏弑师，天道灭宗”。
“不……”紫珏感觉呼吸一窒，喉间涌上的鲜血滴在逆鳞剑上，却让剑身的光芒更盛。她突然明白，为什么镜像术能复制她的招式，却始终无法模仿烛龙本源——因为从始至终，这些镜面都是她自己设下的试炼，为的就是在关键时刻，让她亲手斩断对“过去”的执念。
“原来，最可怕的镜像，是人心的倒影。”紫珏低头看着朔宁空洞的眼睛，突然露出释然的微笑，“阿宁，如果你体内的烛龙本源还在，就帮我最后一次吧。”
她反手将逆鳞剑刺入自己心口，金紫双色的血液溅在锁龙井的青铜门上，咒文应声亮起。朔宁的身体突然剧烈颤抖，一道金色的龙魂从他眉心飞出，与紫珏体内的逆鳞本源共鸣。
青铜门缓缓开启，露出里面悬浮的黑色莲台，莲心处，一颗跳动的紫色光球散发着毁天灭地的气息——那是东华的本源，也是十万年前她亲手埋下的陷阱。
“你！”东华的声音里充满震惊，“你早就知道黑莲的核心在这里？你故意让我引导你解开封印？”
紫珏擦去嘴角的血迹，伸手握住莲心的光球：“十万年前，我和姐姐就知道，天道的侵蚀不会停止。所以我们将双生逆鳞的本源分成三份：我的烛龙金瞳，姐姐的逆鳞紫芒，还有藏在黑莲中的Watcher本源。只有当三者合一，才能彻底摧毁天道的核心。”
朔宁突然跪倒在地，眼中的紫光消散，露出往日清澈的龙瞳：“小紫，你要做什么？摧毁本源的话，你和初代姐姐……”
“这是我们早就该承担的宿命。”紫珏转身，将光球递给朔宁，却在触碰到他指尖的瞬间，看到镜中闪过无数画面——在某个镜面里，初代紫珏正与白衣女子举杯对饮，而白衣女子的真实面容，竟与她一模一样。
锁龙井突然发出地动山摇的轰鸣。紫珏感觉有无数道视线从镜渊深处投射而来，那是被天道吞噬的万千修士的残魂。当逆鳞剑与黑莲本源接触的刹那，所有镜面同时破碎，露出镜后真实的世界——玄青宗的天空依然晴朗，弟子们正沿着山路向上奔跑，脸上带着劫后余生的喜悦。
“原来，镜像术只能困住心怀执念的人。”紫珏轻笑，突然感觉一阵眩晕。她低头看去，发现自己的身体正在透明化，而朔宁手中的光球，正同时吸收着她和初代紫珏的本源。
“不要！”朔宁想要松手，却发现光球仿佛长在他手上，“小紫，告诉我怎么停下，我不要你消失！”
紫珏伸手抚过他的脸颊，感受着少年真实的温度：“阿宁，你记得桃林里的约定吗？等一切结束，我们去看人间的灯火。现在，你要替我去看，替姐姐去看……”
她的声音渐渐消散，最后化作一片金紫色的光雨，融入朔宁的眉心。锁龙崖上，唯有逆鳞剑插在地面，剑柄上的银铃轻轻摇晃，发出清越的声响，仿佛在诉说一个跨越十万年的轮回。
朔宁跪在原地，久久未动。当他终于抬起头时，眼中倒映着重新闭合的青铜门，门上的咒文己变，如今刻着的，是两行细小的字——
“双生逆鳞，一存一亡。
天道不灭，轮回不止。”
而在镜渊深处，某个与紫珏容貌相同的女子睁开眼睛，指尖轻抚着怀中完整的合欢铃。她的眼尾没有逆鳞纹路，却在唇角，有着与东华相同的邪魅弧度：“妹妹，你以为摧毁黑莲本源就能结束？别忘了，在你斩下我半片龙鳞时，我们就注定了要在这轮回里，永永远远地纠缠下去……”
话音未落，她的身影便融入镜中，只留下一串清脆的铃声，在幽冥深渊久久回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