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暮行拿着那几份文件回到秦家的时候，宋姜叶一眼就瞧出他不对劲。
他那张脸，平日里就够严肃的了，这会儿更是绷得跟块石头似的，眉宇间那股子郁气，几乎要凝成实质。
宋姜叶放下手里正在给念念削的苹果，看着他：
“你脸色不好，出什么事了？”
秦暮行捏着文件的手紧了紧，指节都有些发白。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可话到嘴边又给咽了回去。
之前他一首觉得，赵晚舟和念念的亲子鉴定结果，是有人动了手脚。
可现在，他托了信得过的人，在京市几家最权威的医院重新做了鉴定，结果都一样。
赵晚舟，就是念念的亲生母亲。
这个结果，压在他心口，让他喘不过气。
他怎么跟宋姜叶开口？
问她五年前那个雨夜的事情？
问她为什么会懂那些玄乎的本事？
如果赵晚舟真的是念念的母亲，那他秦暮行，欠了赵晚舟一个天大的人情，甚至……是一段本该属于她的婚姻。
他没有什么立场去询问宋姜叶那些。
“没什么。”
秦暮行声音有些沙哑，把文件随手放在了堂屋的八仙桌上。
宋姜叶是什么人，她打眼一瞧秦暮行的面相，就知道他心里头堵着事儿。
“你印堂发黑，眉心郁结，再这么消沉下去，只会引来更多不顺当的事。”
宋姜叶语气淡淡的，听不出什么波澜，却像是一根针，扎破了秦暮行强撑着的平静。
秦暮行沉默了片刻，终究还是没瞒住。
他深吸一口气，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
“……我之前一首怀疑，赵晚舟不是念念的亲生母亲。”
他顿了顿，声音里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挫败和茫然。
“是我错了。几家医院的鉴定结果都出来了，她是。”
“我需要弥补她。”
秦暮行说这话的时候，眼神有些空洞，看着远方。
宋姜叶听完，没什么意外的表情，只是平静地问了一句：“你怎么就能那么肯定，赵晚舟就是念念的生母？”
秦暮行抬手指了指桌上那几份文件：“这是鉴定报告，京市好几家最权威的医院出的，不会有错。”
宋姜叶伸出手，拿过那沓文件。
她只是轻轻扫了一眼，指尖在纸张上若有若无地拂过。
“这上面，被人动了手脚。”
她声音依旧平淡。
秦暮行猛地抬起头，眼里带着一丝不敢置信：“你说什么？这不可能！我找的人……”
“不过是些障眼法而己。”
宋姜叶打断他。
“专门针对你这种普通人的，算不得多高明，所以才更容易让人信以为真。”
随着她话音落下，秦暮行眼睁睁看着那几份鉴定报告上，关于血缘关系的结论部分，那些清晰的黑色宋体字，像是水墨滴进了清水里，慢慢晕开，然后重新凝聚。
最后的结论，从“支持赵晚舟为赵念念生物学母亲”，变成了清晰的“排除赵晚舟为赵念念生物学母亲”。
每一个字，都像是一记重锤，狠狠砸在秦暮行心上。
他噌地一下站了起来，目光如炬：“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宋姜叶把文件放回桌上，语气轻松：
“都说了，是障眼法。这种法术，单单针对你一个人设下的，所以并不算厉害，我能轻易去掉。你不是我们这一道的人，看不穿也正常。”
秦暮行死死盯着那几份结论完全反转的鉴定报告，这个消息，令他一时无法消化。
他伸手拿起其中一份，指尖都在发颤。
上面的字迹，医院的公章，都还是原先的样子，可那结论，却明明白白地告诉他，赵晚舟，不是念念的妈妈。
“那那现在这上面写的，是真的？赵晚舟她……真的不是念念的妈妈？”
秦暮行觉得自己的声音都有些飘，透着沙哑。
宋姜叶不置可否：“你自己看。”
秦暮行深吸了几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脑子里那些断断续续的画面，那个雨夜，那个模糊的身影，还有宋姜叶身上那些让他觉得熟悉又有点陌生的劲儿，一下全串到一块儿去了。
他看着宋姜叶，眼神里翻涌着各种情绪，震惊、困惑，可更多的是一种快要冲出来的迫切。
“宋同志，你知道，位我一首在找一个人……五年前，救过我的那个人，是不是你？”
这个问题，他己经憋在心中许久。
现在脱口而出，无异于释放了内心的压力。
就在宋姜叶准备开口的时候，院子里头突然传来了孩子们的笑声。
清脆得很。
“阿姨！爸爸！”念念拉着小实的手，一蹦一跳地跑了进来，小脸蛋红扑扑的，额头上还带着一层汗珠子。
两个孩子一下冲散了屋里头有点僵硬的气氛。
宋姜叶看了秦暮行一眼，那眼神里好像带着一点点浅浅的笑意，又好像是错觉。
她弯下腰，一手牵起一个孩子。
“走，念念，小实，妈妈带你们去院子里玩会儿。”
秦暮行站在原地，看着宋姜叶牵着两个孩子，说说笑笑地往外走。
他的心情，就像坐了趟过山车，从低谷一下冲到了天上，然后又慢慢地落了下来。
其实，他心里头，早就有答案了，不是吗？
从第一次在医院见到她，从她一次一次地展现出那些超出常人理解的本事，从念念对她那种打心眼儿里的依赖和亲近。
只是他自己，一首被那些所谓的“证据”和过去那些乱七八糟的记忆碎片给糊弄住了。
现在，一切都清楚了。
等宋姜叶带着孩子们哄着他们进屋喝水的时候，秦暮行己经完全冷静下来了。
他走到宋姜叶跟前，黑眸沉着坚定，
“宋同志，”他开口，“我会负责。我们结婚吧。”
宋姜叶听了这话，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她抬起头，看着秦暮行，眼神平静得很。
“你还是先把赵晚舟的事情处理干净再说吧。”
秦暮行听了这话，心里头也明白。这事儿确实得先解决了。
赵晚舟冒充了这么多年，还差点让他信以为真，这笔账，不能就这么算了。
“你说得对。明天，我就去找她，把所有事情都跟她说清楚。”
宋姜叶继续给念念整理衣领。小实乖乖地坐在小板凳上，看着他们，大眼睛里透着好奇。
秦暮行看着念念凑到宋姜叶耳边小声说着什么，宋姜叶就低着头认真听着，偶尔还会露出一丁点儿极淡的笑意。
屋檐下，阳光斜斜地照进来，给他们三个都洒上了一层暖乎乎的光。
秦暮行心里头，突然就冒出一股说不出的踏实劲儿。
这，大概就是家的感觉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