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苍注视着侬清影微微颤抖的手指,玻璃杯中的水面映出她苍白的唇色。
他忽然觉得有些过意不去——或许该用更温和的方式让她“见鬼”的。
(这一幕对于她而言,还是有点太刺激了……)
侬清影察觉到他的目光,转过头来。她嘴角扯出一抹勉强的笑,眼尾还泛着惊吓后的红晕。
“其实……”她的指尖无意识地着杯壁,“在学校时,我对你隐瞒了很多。”
刘苍挑眉:“哦?”
“按照血缘来说…”侬清影深吸一口气,“我是如烟的小姨。”
刘苍闻言,瞳孔微缩。
“你们这关系…”他故意露出困惑的表情,“够复杂的啊?”
侬清影的目光飘向窗外,她的声音忽然变得很轻,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我姐姐侬祁妩……是如烟的亲生母亲。”
回忆如潮水般涌来。
医院产房外,侬清影攥着病历本,听着里面传来撕心裂肺的惨叫。
“产妇大出血!准备输血!”
“不行,血止不住!”
手术灯刺眼的白光里,她看见护士抱着一个啼哭的婴儿匆匆出来,而柳永,那个总是西装革履的姐夫,正红着眼睛抓住医生的领子。
“保大人!我说保大人!”
可推出来的只有盖着白布的推车。
姐姐的手从白布下垂落,腕上还戴着她们去年一起买的金镯子。
侬清影想去抓那只手,却被柳永抢先一步。
那个向来稳重的男人跪在地上,哭得像个孩子,把姐姐冰凉的手贴在脸上……
(多深情啊。)
当时的她怎么会想到,这一切都是演给侬家看的戏码?
“姐姐走后,柳永装得像个模范丈夫。”侬清影的指甲在杯子上刮出细微的声响。
“他带着如烟来我家,总是一身黑衣,胸口别着白花……”
“我爸妈心疼如烟没娘,更心疼柳永丧妻未娶。”她突然冷笑一声。
“所以他们便以亲姨母照顾孩子更放心为由,把我嫁了过去。”
刘苍突然想起柳永记忆里的某个片段—新婚之夜,醉醺醺的男人无能的扯着侬清影的头发往墙上撞,嘴里骂着你们侬家的女人都是贱。
“所以如烟一首不知道……”
“当时的如烟不知道我是她小姨,也不知道她亲生母亲是怎么死的。”
侬清影仰头喝光杯中的水,喉结滚动得像在吞咽刀片。
“柳永给她看了伪造的病历-产后器官衰竭。”
房间里一时寂静得可怕。
“现在他死了。”刘苍轻声说,“你为什么不告诉如烟真相?”
侬清影的手指突然收紧,玻璃杯在她掌心发出不堪重负的声响。
“因为……”她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如烟那么聪明 ,或许她早就知道了。”
一滴水珠落在茶几上,分不清是洒出的茶水还是眼泪。
刘苍看着侬清影这副模样,眼神微微变冷,看起来现在的柳永所受到的惩罚还无法偿还之前所欠下的阴德。
他心中暗下决心,今晚必须给柳永试试看地狱十八层的刑法。
虽然他有时不当人,但相比之下还是柳永更出生。
看着此时伤心的侬清影,一时间竟然不知道如何安慰。
若是以往的他安慰侬清影时的主要目的是揩油,但现在看着可怜的侬清影,他也升不起趁机占别人便宜的心思了。
无他,着实有点可怜了,就连自己这种有时不当人的出生都有点心软。
此时的侬清影看了一眼墙壁上的时钟,随后她用微微颤抖的手指,匆忙地往脸上拍着粉底,试图掩盖哭过的痕迹。
镜子里映出她泛红的眼眶和略显苍白的唇色,睫毛膏有些晕染,在眼尾拖出一道淡淡的阴影。
(柳永这畜生…)
万魂幡内的柳永似乎感应到了什么,魂体猛地瑟缩了一下,今晚看来有他好受的。
刘苍按耐住心中的激动,看着正在补妆的侬清影。
“现在那鬼被我克制住了,今晚你放心便好。”
侬清影涂口红的动作一顿,扭头看着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轻声道:
“…谢谢,如烟这个时间段也快回来了...”
刘苍将杯子放在餐桌上,声音掩盖了他的一声轻叹。
他当然明白这不是逐客令,而是柳如烟确实要回来了。
若是要问他怎么知道的,只能说在柳如烟踏入小区时刘苍便己经察觉到了强烈的阴气。
现在的侬清影显然还没准备好让女儿看到自己这副模样,更解释不清为什么会有男学生出现在家里。
自己现在是不能久留了,毕竟要避一避柳如烟对风头。
“老师,我先走了。”
刘苍起身,对着慌忙补妆的侬清影道。
侬清影闻言,她突然笑了,这是今晚第一个真心的笑容。
抬头时眼神带上了刘苍从未见过的温柔。
“路上小心。”
刘苍点点头,转身走向玄关。
他的手刚搭上门把,身后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等等!”
侬清影小跑过来,发丝有些凌乱。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伸手替他整理了下衣服,动作轻柔得像在对待什么易碎品:“衣服乱了。”
刘苍怔了怔。
她的指尖带着淡淡的护手霜香气,混着乳木果的奶香味。
这个距离能看到她睫毛上未干的泪珠。
(真是……)
他喉结动了动,最终只是低声道:“有事随时联系我。”
门关上的瞬间,电梯间传来“叮”的一声——是柳如烟回来了。
刘苍闪身躲进安全通道,透过缝隙看到少女哼着歌掏出钥匙,马尾辫此时己经撒开在如瀑布般随着她的摇晃而轻微摆动。
并且她身边的许多女鬼也随着她一同进屋。
刘苍见状,嘴角一抽,这么多人,也不知道柳如烟对卧室站不站的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