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老院的消毒水味混着霉斑气息,刘天尧缩在晾衣房角落。他盯着右手无名指上那块正常皮肤,褶皱间新生出的老年斑像一粒粒锈迹。窗外晾晒的床单在风中鼓动,阳光穿透布料,将编号【032床】的投影打在墙上,竟与周红梅病历本的页码重合。
“该吃药了!”护工推着发黄的小车挨个敲门,药片撞击搪瓷盘的声响规律如摩尔斯电码。刘天尧混进排队领药的老人中,瞥见走廊尽头禁闭的护理室——门缝下渗出的不是血,而是荧绿色的冷凝液。
周红梅的轮椅倒扣在洗衣池旁,金属支架弯折成扭曲的锚链形状。刘天尧摸到轮椅坐垫下的硬物,扯开海绵掏出一台老式随身听,磁带标签写着【1995年3月8日交接班录音】。
护理室突然传出玻璃碎裂声,戴呼吸面罩的老者撞破门板飞出,枯瘦手指首插刘天尧咽喉:“叛徒...基因叛徒...”
刘天尧后仰躲过袭击,老者的指甲在瓷砖刮出火星。液态金属应激性包裹右臂,却比往常慢了半拍——衰老带来的神经延迟让防御出现破绽。老者撕开病号服,胸腔内植入的机械肺叶正在泵出荧光雾气。
“他们...给我们换零件...”老者咳出带金属碎片的血痰,“周护士...藏了东西在...”
洗衣房滚筒突然启动,所有床单被卷入疯狂旋转。刘天尧拽着晾衣绳荡到二楼,发现每层楼的晾衣杆都指向同一方位——养老院后山的废弃气象站。
周红梅的病历本摊在值班台,泛黄的纸张被荧光冷凝液浸透后,显露出隐藏的产妇体征图。杨素芬的体温曲线在3月8日23:50骤降,而胎儿心率却在同一时刻飙升到300次/分钟,这根本不是人类胚胎该有的数据。
“找到你了。”
穿保洁服的佝偻老太举起高压水枪,枪口对准的却是自己的太阳穴。她的颅骨在水流冲击下爆开,飞出的不是脑浆,而是成团蠕动的机械水蛭。
锅炉房的蒸汽管道成了临时避难所,刘天尧将随身听接入供暖控制器。磁带在高温下开始播放,周红梅颤抖的录音混着产房仪器警报声:
“杨姐突然大出血,但陈主任不让输血...他们抱来两个保温箱,其中一个装着...”
录音被刺耳的电磁干扰切断,随后是杨素芬虚弱的喊叫:“把孩子调换!海军要的是锚点载体!”
管道外传来金属刮擦声,三个戴孝布的家属机械性爬行。他们的孝服下露出海军制式武装带,眼眶里嵌着微型鱼雷瞄准镜。刘天尧拆下暖气片当盾牌,烫红的金属表面映出袭击者后颈——烙着与CH-19950000同源的波浪纹编码。
“还给我...”最胖的家属突然口吐杨素芬的声音,撕开肚皮掏出肠子缠绕管道阀门,“把我的锚点还回来!”
刘天尧被蒸汽灼伤眼皮,慌乱中按到随身听快进键。磁带传出七年前录制的后续:“真尧尧被藏在气象站风向标里,钥匙是...”
后山松林被荧光菌毯覆盖,刘天尧踩着腐烂的松针往上爬。衰老带来的关节疼痛让他数次滑落,液态金属在掌心凝成登山镐,却在触及岩石时不断崩解——七年重置周期正在剥夺他的特殊能力。
气象站的铁门用锚链锁死,锁孔形状与他复原的那块皮肤完美契合。刘天尧将无名指按进去,门内传来齿轮转动的巨响。
球形观测室里堆满海军罐头箱,中央的培养舱注满淡绿色液体。穿海军童装的男孩悬浮其中,与货轮上那个不同的是——他后腰的条形码完整无缺,且胸口别着杨素芬的护士胸牌。
“哥哥终于来了。”
培养舱突然排空营养液,男孩睁开的瞳孔是深海般的荧蓝色。他伸手触碰观察窗的瞬间,整个气象站的仪器同时爆表,风速计在静止空气中疯狂旋转。
刘天尧的衰老皮肤开始蔓延,液态金属如退潮般从指尖剥离。男孩捡起他掉落的老式随身听,按下倒带键:“妈妈的声音真好听,不是吗?”
养老院方向腾起蘑菇云,锚点矩阵光束汇聚成光柱首插云霄。男孩赤脚踩过菌毯,荧光真菌在他脚下绽放成莲花状。
“每七年一次的轮回,都是妈妈在寻找完美载体。”他摘下胸牌按在刘天尧心口,金属表面凸起变成钥匙齿纹,“去打开她留给你的最后礼物吧。”
刘天尧的视野突然分裂,左眼看到男孩化作光粒消散,右眼却见养老院废墟中升起潜艇指挥塔。CH-19950000的虚影站在塔顶,手中握着的正是杨素芬那枚胸牌。
随身听磁带自动弹出,刘天尧发现带基上刻着纳米级凹槽——那是他婴儿时期的脑波图谱。当他把磁带插入养老院广播系统时,全院老人的呼救声突然变成整齐划一的诵经声:
“第七日,锚点归位。”
夜空中,光柱开始扫描全城,被照到的人体表面浮现出与刘天尧相同的衰老斑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