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满第七次在凌晨两点三十七分惊醒，枕头上粘着黄裱纸燃烧后的灰烬。床尾坐着穿藏青寿衣的纸人婆婆，纸糊的手指正往她脚踝系红绳。月光透过窗棂照进来时，纸人突然转向她露出描画的笑脸。
三天后，孤儿院李院长吊死在老槐树上。小满躲在人群后，看着院长紫胀的舌头突然转向自己。尸体脖颈上的麻绳泛起红光，绳结处垂下的流苏分明是纸人婆婆寿衣的料子。当晚她摊开手掌，发现生命线位置多了道暗红勒痕。
"又开始了。"小满把双手浸在冷水里，水面倒映出梳妆台前的景象——纸人婆婆正在给院长尸体描眉，蘸的不是胭脂而是凝结的血块。当尸体睁开浑浊的眼睛时，小满突然被拉入最后的记忆片段：院长悬空的双脚下方，纸人正踮着脚尖在操纵提线木偶。
第五次预知梦里，小满看见厨娘王姨溺死在腌菜缸。纸人婆婆这次换了套猩红嫁衣，用金箔剪成的指甲挑开王姨天灵盖，往颅腔里塞进团湿漉漉的头发。现实中的腌菜缸在清晨飘出腐肉味，捞出来的头发丝缠着王姨的翡翠耳环。
小满开始整夜不敢合眼。但每到子时，她的眼皮就像被抹了尸油般粘稠。这次她梦见自己在扎纸人，竹篾骨架用的竟是自己的肋骨，白纸蒙皮时摸到下面跳动的血管。纸人婆婆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乖囡，该换新衣裳了。"
孤儿院最后的孩子阿强失踪那晚，小满在镜中看见他蹲在茅房吃土，每口泥土里都混着纸钱灰。纸人婆婆蹲在旁边给他喂食，瓷碗里盛的是还在蠕动的蚯蚓。第二天人们在乱葬岗找到阿强时，他鼓胀的胃袋里塞满了坟头土。
游方道士在孤儿院门口摔碎了罗盘。他盯着小满脖颈后的朱砂痣颤抖："七月半子时生，阴眼通幽冥——你是被选中的鬼新娘！"拂尘扫过小满眼皮时，她看见整座孤儿院变成了纸扎灵堂，每个房间都摆着等身纸偶。
道士点燃的犀角香中，小满终于看清纸人婆婆的脸——那张被水银浇灌保存的容颜，竟与自己有七分相似。记忆如潮水涌来：百年前的大宅院里，怀孕的姨太太被活埋进棺材，腹中女婴被制成续命蛊。枉死者执念化作纸扎匠，世代寻找转世之身完成献祭。
"你每预知一次死亡，就被替换掉一魄。"道士扯开小满的衣领，七个穴位上的青斑正形成北斗七星阵，"等到七星连珠，你就是完美的替身傀儡。"
子夜打更声里，小满主动吞下混着指尖血的香灰。纸人婆婆的闺房在梦中浮现，百具棺材悬浮在血色夜空。她撕开自己的纸扎外皮，露出体内缠绕的怨气黑发，每根发丝都系着个惨白的魂魄。
"娘，该醒了。"小满将桃木簪刺进胸口，剧痛中看到的却是当年活埋现场：穿旗袍的女人疯狂抓挠棺材板，指甲缝里塞满自己的血肉。即将窒息的瞬间，女人突然将发簪捅进隆起的腹部。
晨光刺破乌云时，孤儿院孩子们在槐树下发现昏迷的小满。她手里攥着半截腐朽的桃木簪，树根处渗出黑血，隐约可见埋在下面的猩红嫁衣。远处传来唢呐声，收破烂的老头车斗里，有个眉眼酷似小满的纸人正在晨雾中微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