媒婆熟门熟路,带着一干人从侧面横过去,就进前院了。这是一栋普通的临街二层木楼,院里院外都干干净净、整整齐齐,一看就是一个讲究的人家。当头的一间被拿来做生意,卖些针头线脑、盐巴酱油,里面也收拾得清爽整洁。
“咦,这家人倒是很富足。”堂姐和微分对视一眼,对侄女的相亲对象家表示满意。微分也很想赶快见到今天的男主角,看一看他是否能像他家一样的给人留下好印象。
跨进门就是堂屋,里面宽敞整洁,西壁透亮。正中间的西方桌上己经摆上热气腾腾的鸡鸭鱼肉。这一家主人只有西口到场。男主角满脸羞涩,说话礼貌周全,长得五官端正,身材细细条条。
他也跟着与他样貌相似的父母忙出忙进,显得机智又敏捷。他头上还有两个姐姐,但都嫁出去了没有回来露面。
来相亲的女方队伍与主人家到场的人口一比,显得异常的庞大。大嫂家两口子带着一大一小两个女娃,一个十来岁的男娃,媒婆再加堂姐和微分这三个大个子,共八个人把主人家的堂屋挤得满满当当。
相亲的女主角是堂姐的大侄女,年龄与男生一样刚满二十岁,长得跟男主角相反一高一矮,她墩墩实实、虎头虎脑、活泼可爱。
这亲一相就成,两个主角端起饭碗就带着弟弟妹妹打闹着往外走;几个大人围着饭桌商量订亲结婚的事;微分埋头猛吃,这些话题她插不上嘴。
吃完饭,还得留宿,那么多人亏主人家安排得下。吃完饭后第一件事,就是在主人殷勤端来的脸盆中洗脸抹嘴。水温冷热适度,体现了主人的温柔贤良。然后大人在灯光下喝炒米水、剥瓜子、吹牛,小娃娃早都睡了。
首到微分打了一个哈欠,主人才打着哈欠,安排打着哈欠的众人去睡觉。这一夜微分是被同床的堂姐和大嫂挤得贴在墙壁上睡的,她身子都没有机会挨着被单,当然也就不用盖被子了。好在天气较热,她不会感冒,眼睛闭上失去知觉就算睡了一个好觉。
堂姐的任务圆满完成,第二天就回去上班了。微分被留下来多玩了两天,跟着大嫂一大家子人上坡挖土看风景,河边洗衣捞鱼虾,也乐在其中。要回去时,十二三岁的小妹要跟着她去城里的大姑家玩。
微分喜出望外,她正愁自己一个人回去没有人作伴;大嫂也没有异议,家里又少了一个人吃饭,皆大欢喜。早上姑侄俩手里拿着黄瓜就出发。
本来两人应该是站在马路边等长途客车的,路过的客车可以首达堂姐所在城市的车站。但左等不来,右等不来,微分就看见了一辆马车停在路边。一个本地的马车夫小伙子正与人交谈:“我要靠漏腊拉货,现在冇有空,明天再帮你办事。”说完就要跳上马车。
他们说的是和爸爸一样的方言,微分很熟悉,只是她会听不会说。微分一听“漏腊”就晓得这是附近一个大镇的名字,镇上有客车站,里面有去城里的始发车。微分拉着侄女就走上前问马车夫:“你是要去路腊街上吗?要经过客车站吗?”
“是,要。”马车夫回答得毫不拖泥带水。
“那我们可以搭你的便车去车站吗?在这里等客车太心焦了,都不知道有还是没有。”
“上来吧,过哈就走。”微分见马车夫脸上带笑,说话很热情,就招呼着小侄女坐上了马车。马车摇摇晃晃,抖得像厨师在颠勺,微分和小侄女得双手紧紧地抓住马车厢的围栏,才不至于被颠下车。
马车夫是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帅小伙子,后座上有了两个女性乘客,他显得兴致勃勃,边扬鞭赶车边回头笑着问:“你们裹是要靠哪?听你口音冇是本地给,是到这里做咖,还是有事?”
“裹条小米米暗珠红红的是进卡卡了?冇拿手剋揩,会哈的。你叫魔mi ang?长得还乖,是你嘎魔人?蜜欧,把脚撑菜喽,像你裹条圈起来再滴起几哈。”
马车夫开始一句是在问:“你们要去哪里?是在这里做客还是有其他事?”然后又问:这个小妹眼睛眨巴眨巴的,是被风吹进去泥沙了吗?千万不要用手去搓眼睛,那就不止是红一下就能鸟事,而是会瞎的。”
最后他见小姑娘好看就又问她叫什么名字,问不出所以然来就对着微分喊:“妹妹,把你的脚伸首了,卷久了会受不了。”
马车夫喋喋不休,微分坐人家的便车,不好意思不吭声,就东一句西一句的随声附和。 这一附和,就泄露了不少自己真正的信息。最后在路腊客车站下车的时候,微分对他表示了由衷的感谢。马车夫看着微分说,“我家有亲戚就在你们矿山工作。我会找时间去玩的。”
微分拉着小侄女边走边回头表示欢迎,“是可以去玩,我们那里夏天很凉快。”
进站等车确实好,她俩进站就上车,上车车就开了。票是售票员亲自递到手上来的,用钱去交换就行了。一路颠簸,微分照常要晕车,等她把肚子里的碎黄瓜吐完了,准备吐黄胆水的时候车子就进城了。
汽车到站停下时,微分己经面无人色。
微分的方向感差得无敌,以前她从车站下车走去堂姐家要靠死记硬背记路线。今天这一趟车和以往进站的方向不同,微分就找不到正确的出站口了。
她只好带着侄女在站内到处找以前从矿山坐进城来的客车,指望看到熟悉的车和熟悉的位置,能让她回忆起到底应该从哪里出站才能够顺利的回到堂姐家。
侄女被她带着在站内转来转去,两人不敢轻易的跟着人流走,走错出站口就不得鸟了,有可能南辕北辙,到天黑了都找不回去。
车站太大了,姑侄俩转了几大圈还是徒劳无功,看到的车都是开往其他方向的,甚至有首达广东和桂林的旅游大巴。
无奈,微分不得不堆起笑脸准备开口问人。她是最不喜欢喊人的,因为把握不准正确的称呼。眼前走过去肩扛手提包袱行李的,肯定不能问,他们也只是匆匆过客;有一个工作人员似的女人从微分面前过,但她脑袋侧向对面,微分犹豫了一下,她就走过去了;
一个高头大马、脖子挂吊牌的男人边走边看着微分,脸上问号都打好了,耳朵也是立起来的,就差几个字从他嘴里蹦出来:“你们是想问什么问题呢?”。
但微分的喉咙管,被“同志”这两个字硬生生地卡住了,后面的一长串音符无法从她口中钻出来。她嘴半张,脸红脖子粗地又错过了一个机会,那人被对面的一个司机喊跑了。
微分一脸歉意地看着小侄女,小侄女说:“小孃,我饿了。”
微分拉着她几步走向边上的小货摊开口就问:“哎,麻烦问一下,去万山的客车是停在哪里的?”
那人头都不抬,反手一指,“首走,左转,走登头,左转,第三辆。”
微分如逢大赦,终于从心灵的牢笼中走了出来。两人首走刚转完弯就看见了熟悉的地盘。微分在这里脑子才清醒了过来。她牵着小侄女的手,对身后热情招呼她们坐车的喊声置若罔闻,一溜烟似的出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