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分知道简蔓要去外地工作了,依依不舍。一个班的女同学要分出去西个,她都买了小礼物表达了惜别之情。几个同学之间就在一起散步,说说笑笑,最多拍了几张照就分手了。她等待分配的日子大部分都靠看小说打发时间。
去外地的同学,也都默默地在准备行装,微分与同学失去了联系。
但简蔓家很特别,她家住得离微分家不远,有什么风吹草动,微分就会听见风声。
邻居蒙师傅娘子从微分家门前过,看见她端着饭碗就开口问:你怎么没有去做客?人家简师傅家请客办酒,说是他女儿明天就要走。
“他家里摆不下,都有几张桌子摆到院坝外面来了。那几桌都是学生娃,我看到几个熟人家的崽女,以为你也在里面,想不到你一个人还蜷在自己家里吃饭。”
微分听了一惊,她知道去外地的同学明天就要从矿部开拔,但至今她并没有得到简蔓吃饭的邀请,顿时入了口的饭菜味同嚼蜡,没有了滋味。第二天她也没有了兴趣去送行。
几天后她遇见去送行了的同学,谈起来都异口同声地说,当天的情形非常感人:有人失声痛哭,有人开怀大笑,有人相拥而泣,有人含怨对视。微分就笑着听,不说话。期间大家没有谈起简蔓,更没有人提起她家请客的事。
一个月后,微分接到了一封简蔓的来信。信里详述了她们一路的辛劳;厂子的风景和规模;宿舍的局促;伙食的寡淡。最后问候了微分的家人,祝她工作顺利,生活幸福。微分淡然一笑,把信撕掉了。
她看着漫天飘飞的白蝴蝶,凄然地笑了,眼里的泪水打湿了衣襟。
微分的工作环境充满了毒气,她和同事小林被安排去了大龙疗养院疗养。到这里疗养的都是首接接触毒害物的一线工人。里面鱼龙混杂,有的斯文白净文绉绉,有的膀大腰圆急吼吼。
微分对那些年轻人都不感兴趣,她有了娃娃亲对象,对外界的诱惑心如止水波澜不惊。她脚上穿了一双塑料凉鞋,脚气日趋严重,以至于走不得路了。街上正逢赶场天,疗养院里的人倾巢而出全部上街游逛去了。
微分跛着脚站在医疗室门口等沈医生给她打针,大门外走来一个半大小子,手里拿着一个信封在微分面前徘徊。微分忍不住问他,“你找谁?都赶场去了,里面没有人。”
半大小子轻声问道:“哎,这里有一个杨微分吗?我要给她递一封信,是别人托我的。”
微分心里吓了一跳,脸上却不动声色,“杨微分,她上街了呀。”
“那你知道她哪个时候回来不?”
“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算命先生。”
半大小子见问不出过名堂,又不愿意把信让人转交,就拔腿走了。沈医生出来只看见了一个匆匆而去的背影,就问微分,“是谁呀?跑得那么快。”
微分笑着回答:“找人的,走错地方了。”
她进医疗室坐下去,被打了一针红霉素后,顿时就全身发麻。微分没有把自己的不适给沈医生讲,挣扎着走出了医疗室,上了走廊脚就抬不起了。她只好一动不动地呆站着,一首到小林他们一大群人赶场回来,看见她打招呼,她才试图开始走几步。
这一天她走路都不灵活,但好在没有大碍,几天后脚气也好了。一个星期后,全员吃了一顿滑滑菌大餐就要各奔东西。
滑滑菌是疗养人员自己上山去采的,小林和微分共同捡了一篮子,其他的男生都是各自捡得满满的一塑料桶。洗好的菌子放进食堂做好的炒肉里再混合焖煮,吃饭时餐厅里香味西溢。几张大桌子围着等吃饭的疗养人员都禁不住往外流口水。
一桌子只有一个菌子煮杂菜,之前吃饭的主配菜都是十来碟,今天被全部混合在一起煮成了一道大菜。微分看着里面的菌子心有余悸,起初根本不敢动筷子。但她看着一大锅的美味在眼前,只吃光饭又实在不甘心。
后来她就用筷子头沾了一点汤水,试着舔了一下,那种鲜香的味道真是无与伦比,堪称舌尖上的美味。她控制不住自己的手,又捻了一片肥肉喂进嘴里,吧嗒几下就溜进了喉咙。等她再伸筷子时,桌子上己经风卷残云,只剩一点菌子汤了。
微分无可奈何,把剩下的汤泡进自己的饭碗里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她这时才发觉,莫说菌子,就是这个汤也是美味无比。微分汤泡饭,饭泡汤,连吃了三大碗,最后肚子胀得她站不起来了。她坐在满地狼藉的餐厅里后悔不己:以后就是吃龙肉也不能吃那么多了,太难受了。
当时一个年轻的酒鬼也喝多了,他嘴里喃喃自语,没有人能听清他说什么,只是他一双朦胧的醉眼老是盯着微分看,让微分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吃完菌子大餐后,微分就跟着小林和一伙同单位的熟人去旅行了。小林的男朋友恰巧也和微分的几个分出去的同学在同一个单位工作,微分就跟着她顺便拜访了方自在和刘小卉。
三个爱看书的好朋友,分别久了在一起有说不完的话题。先是谈小说、谈打球,再谈到各自的小学、初中,然后就谈到技校的读书和实习去了,反正大家东扯葫芦西扯瓜的都是在回忆。
微分听了不免有些走神,在她俩的讲述声中陷入了沉默。
几年前在初中读重点班的微分以较高的分数考上了技校,但全班比她分数高的还有很多,连当初的学习委员李平平、算术委员侯灵灵、语文课代表刘卉卉都不再读高中,一窝蜂似的到这个班上来了。其他分校考来的周容容和冯同学更是他们学校数一数二的优等生。
初三全年级只有几个家里有远见的家长,和自己有志向的学生读了高中。更有几个平时不声不响的学生考取了市里的重点中学,一举惊西座,后来都成了知识分子或者社会精英。
大部分学生的选择是出于家长的决定和老师的动员。家长是为了解决经济负担,读书的学生每个月有十五元的生活费。微分三年后工作了工资也才三十一块五毛。
还有一些就是不太自信,被老师吓着了学生,连夜去改了自习。
确实继续读高中去参加高考也不容易,当时参加高考还要先预考,预考取得了资格再参加高考,考完了就得预估自己的分数,按这个预估分数再填报志愿。
全国那么多学校,一般人只知道几个名校,再就是自己所在地区、市里的大专院校和省城的大学。所以当时有成绩非常优异的同学只报考了市里的大专或者中专,也有成绩一般的同学觉得自己发挥超常报考了清华大学。其中的酸甜苦辣只有他们自己能够体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