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六觉得自已无端给微娘添了麻烦,心里非常不过意。很想说声道歉的话,但看她一脸气愤,又不敢吭声。就只好畏畏缩缩,一路跟随在后,保持在微娘后面三丈左右,一声不吭。
看看快要到了,微娘转身停住。马六看她似有话要说,小跑几步到了跟前。
“马六哥,今天得谢谢你。我……”
“哈,微哥,你还谢我?我还怕你打我呢。给你惹那么大麻烦,官差都惊动了,差一点脱不了身。”马六听到“谢谢”俩字喜出望外,不等微娘说完立即接话。
“不是,马六哥,这怎能怪你,我不可能这样不识好歹。你一直都帮助我兄弟俩,我记在心里呢。我今天是心里装着那个病孩的事,对你态度不好,多有得罪,还望海涵。”
微娘拱手请罪。
马六连连弯腰,双手在面前直晃,“不敢,不敢,微哥,你客气了。向日里兄弟有个头疼脑热都托你用药,分文不取,更不说还帮我治好那疼痛难忍的疝气病了。心里一直过意不去的。总想着只要微哥有事,一声喊,马六我二话不说,鞍前马后就是你的护卫。”
他不好意思的摸摸头,“今天是我唐突了,没搞清状况,连累了微哥。”
微娘起始是想说自已回去会补偿他损失的钱包,让他开心一点。现在看他对自已感激涕零的样子,知道此时不宜谈钱,还是回去直接给他就行。
说着话已经到了。摊子前已无人光顾,只余罗老板和王仁守着所剩无几的货物,无聊的左顾右盼。此时看见他俩回来,高兴的开始收摊回家。
几人收拾好,回到船上,刚好赶上开饭。
正吃得热闹,船下有人喊:“冯先生,中土冯先生在船上吗?”
众人端着饭碗伸出头去,只见一队儿挑着担子的人,站在岸上。打前一个,手拿一纸片挥着手。众人面面相觑,“谁是冯先生呀?”
姑老爷和贾述一起上前,招手回答:“这里,在的,你们哪里来的?有何贵干呀?”
那拿纸片之人引领一干人踏上小舢板渡过来。自已先爬上大船,向姑老爷弯腰递上纸片,“这是我家老爷吴相国的名帖,稍后他就会来拜访。有些许礼品要小人先行奉上。”
他一招手,挑担人依次而上,把肩上担子在甲板上一溜儿放下排开。
他指指其中一担五颜六色的时令果品,又指着一担还冒温热之气的甜品点心说:“这两担是我家老爷给冯先生和贾先生的慰问礼物。”
众人抽动鼻子,嗅闻着空气中弥漫的奇异香气,馋涎欲滴。
他又指着余下的几担,“这些倭瓜和燕窝是我家老爷赏给水手、船工诸人的伙食。”
大家围上去看,其中两担燕窝,黄中带白,白中带黄,弯弯像耳朵,长得煞是稀奇,都没有见过。那倭瓜,扁圆碧绿也是异常新鲜好看,众人大喜,全部抬去了厨房。
姑老爷和贾述并排看那名帖,微娘也伸头踮脚去看,见是一溜工整的楷书,写的“同学教弟吴多知、吴多识顿首拜。”
贾述去拿纸笔,姑老爷就在饭桌上写下回帖:“天朝后学教弟冯某、贾某顿首拜。”
来的那人躬身接过,带着一队人离去。
不一会儿,离去的那头儿就带着吴多识和小童来了。
姑老爷和贾述赶忙迎接,带去罗老板客房喝茶款待。
才一盏茶喝完的功夫,几人就出来道别。
那吴多识拱手道:“吾兄因国主有事相商,去了王宫,不能过来奉陪请教。吾也应招即去,特来打个招呼,望学长见谅。”
“不妨事、不妨事,大人自去,公务繁忙,不消专程费神来理会学弟,学弟愧不敢当。”
“学长客气了。吾兄说,如宝舟能缓几日开行,他将亲来舟中,还有十个俗事不得其解,惟盼学长继续解答。”
“我们明早就走,老板行程紧急,已定好开航日程,无法更改。只有下次见面再述。”姑老爷摆出满脸的遗憾之色。
几人依依惜别,吴多识几番回头,不舍得就此离去。
看他走远不见了身影,姑老爷抹去头上冷汗对贾述说:“好在明日就走,要不还有十个不解等着招呼,鄙人再也对付不了啦。我得去换件衣服,这湿湿的粘在身上不舒服的紧。”
晚饭伙食格外丰盛,比平日多加了一道倭瓜燕窝汤。众人先不添饭,每人捞了些燕窝尝,“如此珍贵物品,见的机会都难得。今日居然大锅煨炖,海碗喝汤,我等兄弟真是口福不浅。看这一锅白绿相间,一定美味无比。”
只见马六嚼了两口,“呸、呸”全部吐了出来,“他国把这叫燕窝,这不是粉条吗?比我们自已那粉条还难吃几分,嚼着没味,油盐不进。”
其他人赶紧挑些尝尝,确实不好吃,皱着眉把嘴里的勉强咽下,再也不要了。一锅倭瓜吃得干干净净,连汤都被榨干,锅底尽剩一些燕窝没人要。
大家齐声说,“倭瓜汤里再不要添加这粉条子了,我们自已那粉条几多好吃,这还得挑出来白费许多功夫。”
罗老板吩咐小花把锅里那燕窝舀起来,淘洗清爽,明日晒干收着备用。两挑燕窝担子命船工抬去货仓,许诺以后每餐多加肉食交换,船工大喜过望。
吃完饭,天已麻黑。微娘还在厨房呆着,边帮小花收拾碗筷边说着下午在街上闯祸之事,“黎大哥是那一班官差里的头儿,威风着呢。”
说曹操,曹操到,就听外面喊,“微哥,找你的,快出来。”
小花也跟着微娘急跑出去。
就见那黎大哥,背上背着一老大的包袱,胸前打横抱着黎离,黎离双手挂住他脖子,脸色乌青,鼻头上密密的汗珠子,眼睛紧闭。黎大哥一步步艰难爬上船来,马六已上前搀扶。
上船立住脚,马六接下他手上小儿,微娘喊,“抱去你房中吧。”
贾述赶忙打先去了,他俩住一间小舱室。
几人相跟着进去,贾述已理出一点空间,供人站立。还点上了一盏油灯,那灯苗随人气忽闪忽闪,室内光线时明时暗,照得人影恍恍惚惚。
马六把人放自已床上,觉得在这挡手挡脚,就挤出去了。门口还围着几人闲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