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那树上开的什么花呢?好香喔。”
“桂花吧,应该是。不过桂花,好像是白的,这个有点黄呢。”
“姐姐,这个果子,那么大,可以吃吗?”小花抬头看着树上的柚子问。
“红薯,可以吃,生吃、熟吃都可以。”微娘眼睛瞟着地里的红薯藤回答。
小花自幼船上生、船上长,极少在岸上到处闲逛,不免一路东张西望,问东问西,总没有消停的时候。微娘有一肚子心思,心不在焉,只在嘴上敷衍着,时常答非所问。
两人沿路走去,微娘总想着:或许能看到个熟悉面孔呢,她虽然情知希望渺茫,眼睛却不由自主的四处乱转。
两人白天走走停停赶路,晚上就歇宿在那些无主的破屋烂庙。有小花作伴,微娘也不害怕了。如此走了四五天,两人都腰酸背痛。
好不容易,到了一个热闹的码头。小花拉着她的手轻轻喊着:“姐姐,我们快到啦吗?”
微娘苦笑,“到了,就是这里了。”
她这几天走得两腿抽筋,心里却没有一个目底,不知该去向何处,小花只管一个劲的跟着往前走,以为干粮都吃完了,总应该到了。
今天早上小花拿出最后一个馒头,两人分着吃了,感觉刚够填牙缝,微娘舔着嘴唇,心里还是一片茫然,看着人来人往的码头,不知何去何从。现在肚子已空空如也,“叽里咕噜”直叫唤。
这时,一艘刚靠岸的渔船上有人对着她俩招手,“过来,过来,卸货了,卸货了,赶紧!”
两人赶忙上前答应,挽起衣袖,卖力的帮着搬上搬下,忙了不过一个时辰,就搬完了。
老板打发了些碎银子给她俩。
气喘吁吁、满头大汗的小花接过了,圆脸笑成了一朵花,微娘也难得的露出了笑容。虽然由于空腹劳动,感到吃力,有些劳累难当,但这些银钱可解决两人几天的吃喝,吃饱了,就会力气大很多。
“这么一会儿功夫,太划算了,也不太累。"小花猛喘了几口气,说完自已禁不住笑了。
码头上每天迎来送往,正是打听消息寻人的好地方,还可挣些银钱度日,胜过无头苍蝇似的乱走。微娘心里打定了主意,和小花说好,暂时就在这里驻足谋个生活,慢慢再作打算。
自此两人就在这码头上,帮各位船主上下货,赚得些银钱维持生活。两人兄弟相称,随时注意看,有不有熟悉的面孔出现,无事时就到处走走看看,希望得到一些线索。
如此过去了大半年,船上商贩大都认得了这两个干活下力,为人和善的兄弟俩。
这天两人得空又到岸上闲逛。
“哥,你看,那里有几户人家,我们过去讨口热水喝喝,”小花有些咳嗽,声音嘶哑。她指着百步开外,掩映在竹林中的人家。微娘就同她转了个弯,向那边走去。
“你看,那写的是什么?”微娘顺着小花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一家竹户上贴着一张纸榜。
微娘念道:“雇人使用,愿者来投。”
“我们要进去问问吗?”
微娘点头,她也好奇的想知道,这家子招人干什么。
两人正低头叽咕着商量,门“咿呀”一声开了,出来一慈眉善目的妇人问:“两位是来投聘佣工的吗?”
微娘点头答应,妇人转身引她俩进屋,刚跨进门坎走得几步,迎面从里走出一人来。
只见他满脸络腮胡子,目露凶光。微娘一看,居然就是船上那杀人盗贼,梦中的恶鬼。她不禁大惊失色,身子一歪,差一点倒地不起,身后小花赶忙扶住。
“脚绊了一下,有点看不清。”微娘竭力稳住身形,声音微微发抖。因背着光,里面来人没有察觉到异样。
他让两人坐下,仔细的打量,见两人低眉细眼,瘦弱矮小,感觉没有攻击性,点头表示满意。就问,“平日里都做些什么营生?为什么要来这里找活干?”
微娘小心的答道:“平日专到船上找些零散活路度日。闲时无事,出来闲逛,看到你这里要用人,就想着,如能到你这里长期做活,以后就不用每天傻呆在那里候着,有一日没一日的也没个定数。”
那人不放心,带着两人去到码头上,见人就问起,“这兄弟俩,老哥熟不熟啊?他们为人怎样,靠谱不靠谱呀?”
各位都和微娘小花相熟,纷纷竖起大拇指夸赞,“好人,下死力干活的,从不偷奸耍滑,日子久了,大家都是老熟人了。”
那人这才放下心来。现问旁人借得纸笔,写下佣工文契,就带两人回家去。微娘到他隔壁找个邻居做保人,邻居贪他双方四钱谢媒钱,高高兴兴答应,三方签字画押成交。
微娘看那仇人签名叫孙富。
两人各接过孙富预先支付的二两工银,自此留下做了他家佣工。
孙富家里就只有那开门的妇人,是他娘子李氏。小花每天挑水劈柴,烧火煮饭,忙的不亦乐乎。
微娘有心探他底细,每天殷勤应答左右,百依百顺,轻活重活抢着干。她又能写会算,深得孙富喜欢。渐渐的家里的大小事,都来和微娘商量。
他又把家里的库房委托微娘收拾整理,几月过去,微娘已成了孙富的心腹之人。
微娘整理库房,只见里面一箱箱,一箩箩,堆满了好大一屋子。好一些都是自家的东西,连自已几身寻常穿的衣服都在里面,不免咬牙忍悲,泪往肚子里流。
她情知这里就是匪徒的窝点了。想着那一干匪徒总会露面,就打好主意,隐忍不发。对孙富更加殷勤小心的侍奉。
她暗地里把详情给小花说了,要她千万不可大意,只要露出丝毫破绽,就可能命丧此地。自此两人小心谨慎应对。
一天大早,孙富收拾得整整齐齐的要出门,他把微娘和小花叫到跟前交代,“好好看家,不要让野猫野狗的进来。我去隔岸堂弟那里,他邀我出去做趟生意,不久就回。”
微娘听孙富说起过堂弟,说是去年自已过生日时,他带弟兄们来庆贺,“厉害的很,是江湖侠士,浪里白条水上漂,飞刀暗器样样行。”孙富鼓突的眼睛里充满了崇拜。微娘就明白那个他口中的好汉,也一定是他们一伙里的强盗头子了。
孙富这一去一个多月后才回来,后面跟着几个人挑得担子进来。孙富全部交给微娘整理照管。什么金银珠宝、棋琴书画、衣帽鞋袜一应俱全,甚至还有一扎家书夹带在里面。
看信封上的文字,是在州府书院求学的儿子,写给父亲的请安家书。收信人一栏写的:家父 贾长 赐启。
微娘心里叹道,“不知又是哪家家破人亡,又有多少条人命,丧身于恶徒刀枪之下。”不免兔死狐悲的偷偷伤心一阵。
后来一年间,孙富又出去几次,有时也邀微娘同去“见识,见识”。微娘总是一口拒绝,“家里乱七八糟,不知几时才打理得清楚。”
孙富就是顺口说说而已,他也不放心家里无人经管,也就不勉强。
孙富每次回来,都必带得些箱笼担子,有多有少,总不放空的。但那个功夫非凡的堂弟却从来没有露过面。微娘不动声色,誓要摸清底细,一网打尽。
孙富出门,微娘无多事可做,就经常到孙富库房里拿些银钱,买酒买肉交结左右近邻,那些好酒贪杯之徒,得了她许多好处,都成了她的小喽啰。
其中更有两个豪气仗义之士,刘鹏和刘飞两兄弟,力大无穷,酒量惊人。微娘经常资助他们一些银两,在外喝酒吃肉,斗鸡走狗,他俩对微娘更是言听计从,有求必应。
孙富妻子李氏每天只坐在她自已屋里吃斋念佛,也不管事,家里一切大小事务自有微娘操心作主,她乐得清闲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