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院长终究没生气。
因为徐峰说的话并没什么错。
“我中山程氏，的确已进入了青黄不接的阶段，如今算上老夫，不多不少，仅有百口之人……
百口？
这对于传承了千年的世家来说，这几欲和死了，又有什么区别？”
中山程家……
往前三百年，亦是名门望族。
但随着朝代的更替，随着战争的爆发，随着瘟疫的横扫。
又加之出了一些不争气的后辈，这中山程家这些年，实在有些难了一些。
而这也并非是秘密了。
老院长抬着头看着徐峰：“老夫已知晓了你想要说什么，可徐小子，你该知道，有些事不是一个人一辈子就能解决的！
如苏州许家这般，也需要三五代方可达到。
更遑论一个真正的世家。
若无这一代代的人，不断的累积，如何可达到那般地步？”
“可小子并无活着看到这一幕的机会。”
徐峰道。
他拳头紧握着。
目光中带着欲望。
也带着疯狂。
这种眼神，这种状态，程琳几乎以为这面前站着的并非是自已认识的那一个徐神医。
“我想要试试……试试在我活着的时候，能不能打破这样的铁律……
我想要试试……试试是否 有一日， 千年世家见得我徐峰，亦该称之为一声先生。
我想要试试……试试这天下百姓，可否尽知我宁天徐家，徐峰之名！
我更想要试试，试试这百年，千年之后，这天下人每当谈起这徐氏，便会记得那宁天徐氏！”
他的声音低沉。
可犹如那晴天霹雳一般。
这是一个疯子！
一个彻彻底底的疯子！
老院长直到这一刻，才真正的看清了徐峰。
看到了那一个表面上 一向平易近人的脸庞下，隐藏着究竟是一颗怎么样疯狂的烈火之心。
可疯子吗？
老院长张嘴……
看着面前的徐峰，他沉默了下来。
许久。
“所以，这才是你交出琉璃之术，链霉素之法的原因？
甚至建立学院，学医救世人也是因为这而起？”
徐峰点头，可又摇头。
“琉璃之术也好，链霉术之法也罢，这其中确有着私心！”
徐峰也不掩饰：“天下之法，说是归于一人，可何尝却不是尽归陛下所有？陛下若是愿，小子如何可留？
当然！
陛下是瞧不上这种东西的。
但这链霉素之术可改变整个杏林，这天下无数百姓，也将之为之收益……
小子虽有欲望，却也愿将这东西尽数交出，否则的话，如何会和老院长谈及细菌与病毒之事？”
老院长点头。
此事，的确这般。
“且不论是否有私心，此事这天下人皆欠你徐峰一命，便是这千年之后，你徐峰亦可为杏林一贤！”
“但，依旧无人知晓宁天徐家！”
徐峰道：“于是，在下交出了琉璃之术……”
“这是为何？交出琉璃之术，似乎并无法改变什么？甚至，若是留下琉璃之术，你徐家，将因此而成为富贵之家，恐便是我大唐一年税收，皆比不得你徐家一年的收入！”
老院长说着。
忽然，愣了下。
然后看向了徐峰。
“看来老院长也明白了…”
徐峰目光幽幽：“钱的确是很不错的东西，可这东西若是太多了，可就不好了！
琉璃之术虽好，可若是落在一人手里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索出这琉璃之术。
至少这天下之人，无人可说一声我徐峰不是。
不仅如此……
这天下商贾，百姓，反而因此而感恩我宁天徐家不是吗？”
“ 至于书院……”
徐峰沉默。
“不管老院长信不信，至少在这书院建立之初，小子只是想要让这柳衣巷的孩子有书可读。”
“但现在，你似乎有了不同的想法……”
“是！”
“能说？”
“老院长，您能否试着猜想下……两千年后的世界，会是什么样子的？”
“两千年后？”
程琳皱着眉头：“想来和现在，并无多大的差别才是吧？”
自夏而起，至如今大唐已有将近三千年时光……
三千年时间。
天下纷争变化，可说到底，这些变化对于他们而言，并无多大的感觉。
似乎……
只是走了一小步一样。
这样一想，两千年后的另外一小步，自然也没多少的变化才是。
“谁知道呢？”
徐峰道：“可说不定，这两千年的变化，却足够抵得上往前数千年的每一步，皆难说不是吗？”
徐峰道：“我……曾梦过！
梦过那两千年后的场景。”
“你梦到过？你的梦中如何？”
“我见过……百丈高楼平地起，手可摘星辰！
我见过……车马如流，可日行千里！
我见过，人往于千米之上，可瞬息万至！
我见过……禾下可乘凉，百姓食无忧！
我见过……星穹之上，浩瀚皆可及！
我更见过……老有所依，幼有所靠，病有所医！”
徐峰说着。
将他所见到的梦，说了出来。
那曾是现实。
可对于此时的老院长来说，这已是一种幻想。
“梦很美好，可终究是梦！”
老院长道：“若是这梦真能实现，那么这样的一个世界，该是怎么样的美好！”
“虽有缺陷，可的确是美好。”
徐峰问老院长：“老院长，您说，如果这样的梦在这大唐之地出现，您说……我功当如何？”
老院长愣住了。
看着徐峰。
想要从徐峰的眼中看出开玩笑的意思。
可他的眼神没有丝毫的躲闪。
似乎在说着一件很是严肃的事情……
“你，没和老夫开玩笑？”
“虽不能真重现旧梦，可我也愿以自已之力，将这历史的脚步往前推上几步……”
“若当真如这梦一般，哪怕仅几步，你之功，将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老院长道：“宁天徐家也罢，天下徐姓，皆以你为荣！”
“而这，便是小子将要做的事情。”
“这样的路，可见不到头的……”
假的，便是假的。”
在怎么走，也就是假的
哪里有路？”
老院长摇头。
为徐峰感到可惜……
为了这样的一条路，赌上了自已一生。
值得吗？
“总要试试不是吗？”
徐峰抬头，目光似乎可穿越时空一般。
“至少……这样的日子才有盼头不是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