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用刷子蘸着浆糊，仔细地在门框上涂抹，“贴春联讲究上下对齐，去年你贴歪了，你妈念叨了一整年。”
说着突然想起什么，从口袋里掏出两枚硬币，“把这个塞进春联角，讨个岁岁平安的彩头。”
正说着，母亲田桂芳系着碎花围裙从厨房探出头：“你们爷俩磨磨蹭蹭的！赶紧贴完过来帮忙，天琪剁肉馅把手给切了！”
话音未落，妹妹林天琪举着裹着创可贴的手跑出来，马尾辫一甩一甩的：“哥！妈非让我剁肉，说什么‘新姑娘要学会操持厨房’，这都什么老规矩！”
林天宇哭笑不得地接过妹妹手里的菜刀，案板上堆着新鲜的五花肉，刀刃刚一碰肉，凉意就顺着指尖往上爬。“我来吧。”
他手腕翻转，刀锋在肉上快速起落，碎肉翻飞间，仿佛又回到桃花坞的厨房 —— 那时他也是这样，一边切菜一边听祖儿叽叽喳喳地讲片场趣事。
“你小子刀工倒是不错。” 田桂芳端着调好的糯米藕馅过来，白瓷盆里的馅料裹着晶莹糖霜，混着细碎的桂花和蜜饯，“尝尝甜淡？” 她用木勺舀起一点递到儿子嘴边，眼神里满是期待。
林天宇张嘴尝了尝，熟悉的家常味瞬间在舌尖散开，忍不住竖起大拇指：“还是妈做的好吃，比我做的强多了。”
话刚说完，手机在围裙口袋里震动起来。是祖儿发来的语音，背景音里满是嘈杂的人声：“天宇！你看这是我刚刚包的饺子，他们都说我包的全是歪瓜裂枣，我发你照片，你给我评评理！”
紧接着弹出一张九宫格，画面里奇形怪状的饺子挤在案板上，有的褶皱歪扭，有的馅料外溢，最中间那张特写里，饺子皮上还沾着彩色面粉。
林天宇笑得差点把刀扔了，母亲凑过来看热闹：“是祖儿发的？这姑娘真有意思，前几天还给我寄了盒雪花膏。”
正闹着，村子里突然响起鞭炮声。王贺棣在桃花坞群里发起的群聊视频通话弹了出来，镜头里他戴着红色毛线帽，身后是挂满灯笼的客厅。“天哥！看我们家年夜饭！”
镜头里，王贺棣家客厅张灯结彩，餐桌上摆满了精致菜肴，众人举杯欢笑。林天宇正准备开口调侃。
突然听见雪琴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天哥！让阿姨教教我们包汤圆的秘诀，以后桃花坞年夜饭就靠这手艺撑场面啦！”
林天宇把手机镜头转向厨房：“来，给你们看看专业选手。” 画面里，田桂芳正捏着糯米团飞快地收口，眨眼间一个圆润的汤圆就成型了；林天琪虽然贴着创可贴，也在旁边认真学着，搓出来的汤圆歪歪扭扭却透着股可爱劲。
“阿姨好厉害！” 孟子怡的声音突然从视频里冒出来，她举着手机对着桌上的饺子，“我们这边包的饺子像半月，阿姨包的汤圆像满月，都好看！”
郭奇林在一旁插话：“等明年桃花坞，咱们办个包汤圆大赛，让林大厨当评委！”
厨房里笑声不断，案板上的汤圆越堆越高。林天宇注意到母亲偷偷把几颗红枣塞进汤圆里，冲他眨眨眼：“谁吃到谁今年有福气。”
阳光透过窗户洒在母亲的头发上，他突然想起小时候，每到过年母亲也是这样，一边包汤圆一边给他讲 “团圆果” 的故事。
傍晚时分，祭祖上香，放完鞭炮。年夜饭终于摆上了桌。
八仙桌上摆满了各色菜肴：红烧鲈鱼泛着油亮的酱汁，寓意 “年年有余”；梅菜扣肉层层叠叠，肥瘦相间；最显眼的还是中间那锅甜汤，圆润的汤圆浮在琥珀色的糖水里，氤氲着桂花香气。
林建华拿出珍藏的白酒，给每个人倒上一小杯：“今年是咱们家最热闹的一年，天宇出息了，天琪马上也要考大学了，都该喝一杯！”
林天琪端起酒杯碰了碰哥哥的杯子：“哥，我同学都成你粉丝了，说你唱歌比明星还好听。”
田桂芳要了几个汤圆放进儿子碗里：“多吃点，你在外面总不好好吃饭。” 话音未落，林天宇咬到个硬物，红枣核在齿间发出清脆的声响。
“哟！吃到红枣了！” 全家人都欢呼起来。
林建华笑得眼睛眯成缝：“看来今年咱家要出大喜事！”
窗外的烟花突然炸开，映得整个屋子红彤彤的。
林天宇看着热闹的家人，又看着手机里桃花坞众人发来的祝福，突然觉得幸福就是这样简单 —— 既有眼前的团圆饭，也有远方的牵挂。
酒过三巡，厨房里又响起剁馅的声音。田桂芳说要包素馅汤圆当夜宵，林天琪自告奋勇要学。
林天宇靠在门框上看着她们，母亲教得耐心，妹妹学得认真，灶台上的水壶 “咕嘟咕嘟” 冒着热气，恍惚间仿佛回到了无数个普通的夜晚。
正月初二的清晨，薄雾像轻纱般笼罩着鄱阳湖。林天宇把吉他轻轻塞进后备箱，又仔细检查了一遍给外婆带的年货 —— 特意从城里买的无糖糕点，还有妹妹林天琪亲手绣的鸳鸯枕套。
母亲田桂芳坐在副驾驶座，不住地叮嘱：“到了你外婆家，别光顾着玩手机，多陪老人家说说话。对了，你三姑一家估计也在，见面别耷拉着脸……”
车子驶进外婆家所在的镇子时，阳光正好穿透云层。远远就看见外婆家的青砖瓦房前挤满了人，大红的灯笼在风中摇晃，鞭炮碎屑铺满了青石板路。
还没停稳车，就听见三姑尖利的声音穿透嘈杂：“哎哟，这不是大明星的座驾嘛！”
林天宇握着方向盘的手微微收紧。后视镜里，三姑穿着件崭新的貂绒大衣，脖子上的金项链在阳光下晃得人睁不开眼，身旁站着表哥王强，油光锃亮的头发抹了厚厚的发胶。
“说什么呢！” 外婆拄着拐杖颤巍巍地迎上来，浑浊的眼睛里满是欣喜，“天宇来了就好，快进屋，灶上炖着你最爱喝的莲藕排骨汤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