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曲祺心跳失衡,屏了屏呼吸,镜片后的眼睫如蝶翼般颤个不停。
“谢闻……”
祝曲祺想直起身,回到安全距离,但她低估了谢闻的力气。他死死地按着她的后颈,她动弹不得。
“谢总。”祝曲祺觉得这个姿势太危险了。
两人距离太近,她体力有限,手掌已有些支撑不住,稍不留神就会被他按下去,然后……
亲到。
祝曲祺鼻翼溢出一层薄汗,后背也是。
明明室内恒温,十分适宜,她却如同置身火炉之中。
挣脱不开,也叫不醒谢闻,祝曲祺只能强撑着维持住两人之间岌岌可危的距离。
即使谢闻喝醉了,祝曲祺也不敢直视他的眼睛,她视线偏向一侧,落在枕边,白色枕套上绣着精致纹路,像是兰花叶。祝曲祺在强迫自己转移注意力。
她想得很好,等谢闻再次睡着,她就能轻松拿开他按在自己后颈的手,获得自由。
再坚持一会儿。
坚持一会儿就好了。
祝曲祺默默给自己打气,可下一瞬,谢闻的手指动了动,过热的指腹着她脖颈的皮肤,一点一点施力,往下压。
祝曲祺的心脏也像被一只手攥住、挤压,跳得越来越失控。
谢闻那双深深沉沉的醉眼盯住她的眼睛,逐渐痴迷。
祝曲祺鼻梁上的眼镜压到谢闻脸上,她抿起了唇,刚准备奋力挣开,谢闻脸稍稍一偏,吻住了她的唇。
所有的动作都在这个吻里暂停。
空气静止,祝曲祺的眼睛瞪到最大,呼吸停了好几秒,脑子里有个尖锐的声音在鸣叫,类似于老式火车发出的鸣笛声。
她曾经做过和谢闻亲吻,甚至更进一步的梦,这一刻的体验告诉她,现实和梦境的区别很大。
触感是那样真实。
柔软的微凉的唇贴着她的,轻轻缓缓地蹭,彼此的体温透过唇瓣交融,变为同样的溽热。
祝曲祺眨了下眼,又眨了一下,胸腔里憋出了痛感,她才发现许久没换气,差点将自己憋到窒息。
理智回笼的一霎,祝曲祺不知哪儿来的一股力气,挣开谢闻的桎梏,弹射般退开,趔趄着往后退了好几步。
她大脑混乱,手背压在唇上,眼睛仍旧瞪得大大的,盯着大床上的男人。
他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因为她突然离开,有些不满,清俊的眉眼拧出浅浅的痕。
从窒息的边缘陡然解脱出来,祝曲祺胸口剧烈起伏,拼命地汲取氧气,像溺水的人刚从水底爬上岸。
事情是怎么发展到这一步的?
祝曲祺努力在脑中复盘整个过程,谢闻喝醉了,他的朋友梁医生把人托付给她照顾,她开车把他送到酒店,贴心地叫服务生送来醒酒汤,然后试图喊醒他喝下去……每一步都没有问题。
所以,到底是哪里出错了?
祝曲祺像个被警察抓住的罪犯一样,慢慢蹲下去,双手抱住了脑袋,非常无措。
脑子里万马奔腾一样混乱,理不出一个清晰的头绪。
祝曲祺腿蹲麻了,干脆一屁股坐在了地板上,焦灼不安地啃起了手指,牙齿一下一下刮着食指侧边薄薄的皮肉。
等谢闻醒来,会不会告她侵犯了他?
虽然是他先动的手,但他喝醉了,她的头脑是清醒的。如果她拒绝的欲望足够强烈,凭她这段时间练拳击的水平,不会真的挣脱不开,她居然等到他亲下来,才想起来反抗……
抽丝剥茧分析到这一步,祝曲祺总算想明白是哪里出错了。
从一开始,她就错了。
在面对谢闻的时候,她始终无法心怀坦荡,她会心软,会丢失平常的判断力,会生出私心。
这件事真论对错,她和谢闻得各打五十大板……
好不容易把事情捋顺了,祝曲祺脑筋急转,又觉得这是自己的初吻,凭什么就这么莫名其妙地没了!
谢闻就该打一百大板,她是无辜的,不用承担任何责任!
包公来了也得这么断案!
不能因为她喜欢谢闻就为他开脱。
祝曲祺就这么连哄带偏地把自己安抚好了,站起来拍了拍裤子,又是一条顶天立地的钢铁女战士。
她雄赳赳气昂昂地走到床边,居高临下地瞪着躺在床上的男人:“等你醒了,我再跟你算账!别以为你是甲方老板,是我……”虽然不会被人听见,祝曲祺还是不自觉地压低了声音,“喜欢的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你还是先想想怎么跟我滑跪道歉吧。”
小小发了下脾气,祝曲祺看了眼已经不再冒热气的醒酒汤,无奈叹了声气。
刚刚就该趁着他醒过来,捏住他的鼻子把醒酒汤灌下去。
祝曲祺在房间里待了会儿,看谢闻没耍酒疯也没说些醉言醉语,更没有呕吐,只是老老实实地睡觉,便放心离开了。
临走前,她回头深深地望了一眼谢闻,轻轻把门关上。
说句实话,祝曲祺也不知道明天谢闻醒来,会是怎样的局面。
想到最坏的结果,她平静下来的心情瞬间被打破,慌得要命。
祝曲祺,你别怂……
夜里的电梯很安静,除了祝曲祺,再没有旁的人。她靠在电梯内壁,脚并拢,低垂着头看自己的鞋子。
不久前才系好的鞋带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松开了,难怪她刚刚被绊了一跤。还以为是踢到了地毯,也没低头去看。
祝曲祺蹲下来打了个很紧的结。
直起身来,祝曲祺从干净得可以当镜子的电梯门上看见自己红红的脸、红红的耳朵和脖子。
本来就红的嘴唇更红了。
被别人看到,大概会怀疑她是不是过敏了。
祝曲祺对着“镜子”抿了抿唇,过了这么久,唇上似乎还残留着那种奇异又陌生的感觉。
同样是嘴唇相碰,跟自己上嘴唇碰下嘴唇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叮”的一声,电梯门开了,祝曲祺如梦初醒,赶跑了脑子里奇奇怪怪的想法,跑着出了电梯。
祝曲祺坐进车里,手摸摸这里碰碰那里,迟迟没有将车开走,不知道在瞎忙些什么。可能人在焦虑的时候是会做一些无意义又琐碎的小动作。
她原本还打算追谢闻呢,想参照网友分享给她的计策,喝酒装醉,试探谢闻,但还没找到合适的机会,没想到谢闻先醉了。
不是,他怎么把我的招给用了?虽然他是真醉了。
你用了那我用什么?
这种情况下,如果她再喝酒装醉,要谢闻照顾自己,会不会显得太刻意了?会有一种她在报复他的嫌疑吧。
感情的事情也太复杂了,简直比做最难的数学题还令人焦头烂额。
祝曲祺拍了一把方向盘,不小心按到喇叭,“嘀”的一声,在寂静的环境里响起,吓了她一大跳。
*
谢闻一觉睡到了第二天中午,醒来的时候头痛欲裂,眼眶也是酸痛的,像被人揍了一顿。
他抬起胳膊压在眼皮上缓了缓,再次睁开眼,身处在熟悉的酒店套房里,窗帘拉得严实,窥不见天光。
一盏壁灯亮着,足以视物。
谢闻反手撑着床面坐起来,一偏头,在床头柜上看见一碗汤。他掌根压在太阳穴处按了按,开始回忆昨晚的经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