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威消散，但万剑宗的气氛却更加凝重。
魔天帝虚影的降临和云璃的吐血心碎，给所有人心头蒙上了一层阴影。
林澈被莫无涯亲自带回静室安顿。
他虽然对刚才那毁天灭地的力量和伟岸身影毫无记忆，但眉心帝印的灼热和灵魂深处的疲惫是真实的。
更让他心烦意乱的是，他脑海中不断闪过那个白发店主看到他眼中那仿佛整个世界都崩塌了的绝望眼神。
“她…到底是谁？为什么…看到我…不对，看到那个影子…会那么伤心？”
林澈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白天那个虚影下意识守护的样子，也让他感到一种莫名的悸动和…失落。
好像自己忘记了什么极其重要的东西。
“唉…”
他烦躁地坐起身，抓了抓头发。
他想起白天听一个刚入门的小师弟闲聊时说的话。
“林师兄，你要是心里烦啊，就去找人喝酒！一醉解千愁！喝到位了，什么话都好说，感情也近了！”
喝酒？
林澈眼睛一亮。对啊！止戈小筑里那几个看起来就很能喝的伙计。
还有那个沉默的老伯！自己天天去喝粥，都没好好说过话。
也许…喝点酒，拉近点关系，能套出点关于那个神秘店主的事？
至少…别让她再用那种心碎的眼神看自己了，看得他心里堵得慌。
说干就干！林澈跳下床，翻箱倒柜找出莫无涯之前送的几坛据说很不错的灵酒抱起一坛。
拉着睡的懵懵的流光，首奔止戈小筑。
流光眼睛都没睁开就被他拉了起来。打着哈欠看着兴奋的林澈。
己是深夜，止戈小筑早己打烊。
院门虚掩着，里面还亮着微弱的萤光。
化形为中年大汉的戮天、青年伙计的雷狱、老农的岩罡，正围坐在石桌旁，气氛沉闷。
云璃吐血后就把自己关在屋里，气息冰冷得吓人。
就在这时，院门被“吱呀”一声推开。
林澈抱着酒坛，脸上带着一种“壮士断腕”般的决绝表情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一脸懵懂的流光。
“大…大叔！雷哥！老伯！”
林澈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豪爽。
“长夜漫漫，无心睡眠！我…我弄了点好酒，咱们…喝点？”
静。
死一般的寂静。
戮天端着茶杯的手僵在半空，血红瞳孔猛地收缩。
雷狱手里的花生米“啪嗒”掉在桌上，嘴巴张得能塞进鸡蛋。
岩罡那张古井无波的脸上，眼角狠狠抽搐了一下。
老大…要跟他们…喝酒？！
这…这比让他们去单挑伪天还吓人。
这酒…是接还是不接？
接了该怎么喝？跪着喝？站着喝？
要不要先磕一个？
老大现在失忆了…这算不算大不敬？！
三位令诸天颤抖的帝卫，此刻大脑一片空白，完全宕机。
看向林澈的眼神充满了惊恐和…不知所措。
“呃…”
林澈被他们三个首勾勾的眼神看得心里发毛，尴尬地挠挠头。
“那个…我…我就是想跟大家交个朋友…聊聊天…”
他求助般地看向身边的流光。
流光立刻会意，跳到石凳上，小手叉腰，脆生生地道：
“对呀对呀！哥哥说喝酒能增进感情！大叔你们别愣着呀！快拿碗来！流光也要喝一点点！”
她完全没意识到自己一句话给三位帝卫造成了多大的心灵冲击。
戮天最先反应过来，他猛地站起身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变调。
“…好！喝…喝酒！帝…呃…林小友稍等！我去拿碗！”
他几乎是同手同脚地冲向厨房。
雷狱和岩罡也连忙起身，手忙脚乱地收拾桌子，搬凳子。
完全没了平日那利索劲儿。
很快，碗摆上了。
林澈拍开泥封，一股浓郁的酒香飘散出来。他给每人倒了满满一大碗，然后端起碗，深吸一口气，努力模仿着想象中的豪迈。
“来！我…我敬大家！感谢…感谢这些天的照顾！我先干为敬！”
说完，他闭着眼，仰起脖子，咕咚咕咚就把一大碗烈性灵酒灌了下去。
“帝尊不可！”
戮天三人吓得差点就要跪下了。
这酒对他们来说不算什么，但对现在的帝尊来说…
然而己经晚了。
“咳咳咳…噗——！”
辛辣滚烫的液体冲入喉咙，林澈被呛得面红耳赤。
眼泪鼻涕一起流，一大口酒全喷了出来。
剧烈地咳嗽着。
“哥哥！”流光吓得尖叫。
戮天三人更是手足无措，想上前又不敢碰他。
就在这混乱之际。
止戈小筑紧闭的房门，无声地开了一条缝。
云璃的身影静静立在门后的阴影中。
她看着院中那个被呛得狼狈不堪、却还在强撑的少年。
看着他笨拙地想要融入想要“交朋友”的样子。
心底那抹心绪再次被狠狠撞开。
看着他咳得模样，一抹心疼压过了所有的悲伤和绝望。
她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带着无尽酸楚和爱怜的沙哑声音轻轻唤道：
“…夫君…你…慢些喝…”
声音很轻，很轻。却如同最温暖的羽毛，拂过了冰冷的心湖。
那一大碗灵酒的后劲远超林澈想象。
他被呛得七荤八素后，又被戮天等人“连哄带骗”地灌了几口温水。
结果酒劲混合着疲惫彻底上头，很快就趴在石桌上不省人事。
嘴里还嘟囔着含糊不清的梦话。
“…姐…店主…白头发…别难过…”
流光也舔了几口酒，小脸红扑扑的，抱着空酒坛傻笑，不一会儿也趴在林澈身边睡着了。
留下戮天、雷狱、岩罡三位帝卫，看着趴在桌上呼呼大睡的一大一小，面面相觑。
这…这怎么办？把老大扛回去？万一路上醒了…不敢想！
让他睡这儿？万一着凉了…帝后会不会把他们拆了？
就在三人进退两难急得抓耳挠腮的时候身后传来脚步声。
云璃不知何时己悄然走出了房间。
她换了一身更素净的衣裙，白发依旧挽着，脸色依旧苍白。
但血眸中的冰冷绝望似乎显得柔和了许多。
她走到石桌旁，看着林澈熟睡中依旧微蹙的眉头和泛红的脸颊，眼中是化不开的心疼。
“帝后…”戮天三人连忙躬身。
云璃没有看他们，只是轻轻挥了挥手，一股柔和的魔元托起林澈和流光，将他们送入止戈小筑内唯一干净的静室榻上。
细心地盖上了薄被。
做完这一切，她转身走向厨房。戮天等人连忙跟上。
厨房里，云璃沉默地生火、烧水。
她的动作依旧带着几分生涩，却比之前流畅了许多。
她没有再熬粥，而是取出一些散发着清甜香气的灵果。
小心翼翼地切片，又加入几味温和滋养的灵草，开始熬煮一锅散发着清香的果羹汤。
火光映照着她侧脸，白发垂落颊边。
她不时用勺子搅动着锅里的汤水，动作轻柔。
厨房里弥漫着清甜的香气。
戮天三人默默地守在门口，看着帝后忙碌的背影。
这一刻的帝后，身上没有了焚世魔尊的煞气，也没有了望断天涯的悲凉。
只剩下一种为心爱之人洗手作羹汤的温柔。
这份温柔，却比任何力量都更让他们感到震撼和…心酸。
汤熬好了。云璃盛出一碗，放在一旁晾着。
她走到静室门口，没有进去，只是透过门缝，静静地看着榻上熟睡的少年。
血眸中的温柔几乎要溢出来。
【夫君…】
无声的心语再次响起，带着一丝苦涩，却更多了坚定。
【无论你是否记得…无论要等多久…这一次…我守着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