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院的惊叫声刺破晨雾时,沈清棠正对着账册上那抹淡血渍出神。
青竹帘被风掀起半角,她听见小丫鬟的哭嚎像根细针,"梅姨娘...梅姨娘倒在荷塘边了!"
她攥着账册的手猛地收紧,指甲几乎掐进掌心。
上回见梅姨娘还是三日前,那女人端着新腌的蜜饯来她院里,怯懦得连眼皮都不敢抬,如今竟成了...
等她赶到荷塘边,晨露未干的青石板上己围了七八个仆妇。
梅姨娘仰面倒在丛丛荷叶间,苍白的脸涨成紫茄色,嘴角挂着黑红的血渍,右手死死攥着什么——沈清棠一眼便认出那抹幽光,是母亲遗物的样式:羊脂玉上雕着并蒂莲,与她藏在妆匣里的半枚玉佩纹路严丝合缝。
"嫡、嫡小姐来了!"有眼尖的仆妇尖声喊。
人群像被拨散的浮萍,让出条窄路。
沈清棠的鞋尖几乎要碰到梅姨娘僵硬的手指,那枚玉佩在晨光里泛着冷光,刺得她眼眶发疼——这分明是她上月在佛堂祈福时,被沈月瑶"不小心"撞掉的那枚!
"阿姐好手段。"甜腻的女声从身后传来。
沈月瑶扶着王氏的胳膊挤进来,绣着芍药的裙角扫过梅姨娘的发梢,"昨儿还说梅姨娘偷了你的脂粉,今儿就...啧啧,这血都凝了,怕不是半夜就动的手?"
王氏攥着帕子首抹眼泪:"清棠,你娘去得早,我待你比亲闺女还亲,你怎么能..."
"够了。"
沉雷般的声音炸响。
定北侯沈镇山分开人群,腰间的玄铁虎符撞得玉佩叮当响。
他盯着梅姨娘手里的玉佩,浓眉拧成个疙瘩:"这玉是你母亲当年陪嫁,说,为何在她手里?"
沈清棠抬头看父亲。
他鬓角的白发比前日又多了些,眼底的红血丝像蛛网,显然昨夜又宿在演武场——这是他惯常的避世法子,躲着后宅的腌臜事。
可今日不同,梅姨娘虽只是个不受宠的妾室,到底是他的人,出了人命,他躲不过。
"女儿不知。"她声音平稳,指尖却悄悄掐住袖中系统按钮。
前世职场练就的冷静此刻派上用场,"但女儿敢说,这绝不是我做的。"
"还敢嘴硬!"沈月瑶跺脚,"昨儿你说要找梅姨娘算账,我亲眼见你往她院里去了!"
"瑶儿!"王氏慌忙捂住女儿的嘴,"莫要胡说!"可那眼底的得意却掩不住,像暗夜里的萤火虫。
沈清棠突然笑了。
她望着王氏发间那支点翠步摇——正是她母亲陪嫁箱底的东西,上个月才被王氏"借"去"赏玩"。
系统的提示音在脑海里响起,机械却亲切:"检测到宅斗危机,任务'洗刷冤屈'激活:查明梅姨娘死因并找出真凶。
奖励:稀有级医术秘籍《千金方》。"
她垂眸掩住眼底的亮,再抬头时己带了三分恳请:"父亲,女儿愿亲自验尸。
若真是我做的,女儿甘愿领罚;若是被人冤枉..."她扫了眼王氏母女,"还请父亲为女儿做主。"
"胡闹!"沈镇山拍了下腰刀,刀鞘撞在青石上发出闷响,"你个未出阁的姑娘,验什么尸?"
"沈大人。"
清润的男声从身后传来。
顾景珩身着月白锦袍,腰间的靖王令牌在晨雾里若隐若现。
他身后跟着青羽,玄色劲装沾着露水,显然是刚从马背上下来。"令爱精通医理,前日还替下官治好了旧伤。"他看向沈清棠,眼尾微挑,"若沈大人信不过,下官愿作保。"
沈镇山的眉梢动了动。
靖王世子的面子,他不能不给。"也罢。"他闷声应下,"但须得请宫里的安太医来监验。"
"青羽。"顾景珩头也不回,"去太医院请安老医正,就说本世子的面子,让他立刻来。"
青羽抱拳领命,转身时靴底带起片落叶,眨眼便没了踪影。
沈清棠望着他的背影,忽然想起顾景珩昨夜的话:"小心王氏的人,她们最近往厨房派了新厨娘。"她指尖着袖中账册,那里夹着梅姨娘近三日的饮食记录——昨儿午膳的参汤里,赫然写着"配了半钱甘草"。
可甘草与参汤本是温补,除非...
她借故回房取验尸工具,绕到小厨房后巷。
灶房的炭灰还未冷透,墙角堆着半筐药材,最上面的纸包上沾着暗红痕迹。
她捏起半片枯叶,挑开纸包——深褐色的草叶蜷曲如钩,正是断肠草的模样。
"清棠姐姐?"
沈月瑶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她捧着盏茶,笑靥如花:"我让厨房炖了安神汤,姐姐别太难过..."
沈清棠转身,正撞进她怀里。
茶盏"啪"地碎在地上,深褐色的茶汤里浮着半片断肠草叶。
"呀!"沈月瑶尖叫着后退,"这...这是厨房新采的药材,我...我也不知道..."
沈清棠弯腰拾起那片草叶,在指尖捻了捻:"月瑶妹妹,这断肠草,可是你让厨房给梅姨娘的参汤里加的?"
沈月瑶的脸瞬间煞白。
王氏的脚步声从巷口传来,她忙扑进母亲怀里:"母亲,阿姐她...她冤枉我!"
王氏拍着女儿的背,眼神却像淬了毒的针:"清棠,你莫要急着甩锅,等安太医来了,一切自有公断。"
沈清棠望着王氏鬓角晃动的点翠步摇,忽然笑了。
系统提示音在脑海里盘旋,《千金方》的奖励像团火,烧得她心口发烫。
远处传来马蹄声。青羽的声音穿透晨雾:"安太医到——"
荷塘边的人群开始骚动。
沈清棠将那片断肠草收进袖中,望着垂落的荷叶在风里摇晃,仿佛看见真相正从淤泥里缓缓浮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