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光骑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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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地龙眼(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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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金光骑手
作者:
春归君
本章字数:
7444
更新时间:
2025-07-08

颍东未来城的工地刚完成水电开槽。电动切割机啃噬混凝土的低频尖啸终于停了,空气里悬浮的灰白色颗粒缓缓沉降。我把深蓝连帽卫衣的袖子往上挽了挽,露出手腕上沾的一道浅灰水泥印子。微信提示音短促地跳了一下,不是工作群。

备注:田丽(开鲁)

语音条,点开。

“高哥……” 女孩的声音不像上次公寓除祟后那般惊惶,却带着一种强撑的疲惫和更深的不安,像绷得过紧的弦,“我哥……出事了。伤得……不太好……” 背景里有轻微的仪器滴答声,“他怕你刚回去又麻烦你,不肯给你打电话……可我实在……高哥,我知道这太……你能不能……” 声音哽住,后面的话被抽泣堵了回去。

屏幕暗下去,映出我沾着浮尘的脸。上个月开鲁深秋的冷风还像砂纸一样留在记忆里。田丽的声音敲开了那层无形的硬壳,让那片灰黄色的废墟景象重新翻涌上来——楼塌时的巨大烟尘,口袋里那点最后也没能证明自己曾经是“糖纸”的微尘。还有秦川那条简短敷衍的短信:「欠你大人情!回去吃羊腿!」

人情?羊腿?他倒先躺下了。

没犹豫。手机银行APP,付款密码。最新一班阜阳西到通辽的高铁,二等座。时间,晚上七点二十五。背包从墙角的灰尘里被扯出来,工地上那件刚摘下的橘黄色反光马甲还带着残余的粉尘气味。保温杯接满滚水,几粒干瘪的枸杞沉在杯底。

高铁疾驰北上,窗外平原逐渐被更深沉的夜色吞噬。车厢灯光冷白,旅客大多昏昏欲睡或盯着发亮的屏幕。我的座位在靠过道的位置,旁边坐了个约莫六十的老者,穿着一件看不出具体材质的亚麻灰色对襟褂子,肘部磨得有点发亮,灰白头发挽着个略显毛糙的道髻,脚边放了个原色的粗麻布褡裢袋,上面还用墨笔勾了朵歪歪扭扭的莲花。他从我一落座就闭目养神,眼皮下的眼珠却时快时慢地轻微滚动。

车过济南西,他突然睁开眼,不是看,更像某种感应。“咦?” 他侧过头,眼皮松弛下垂,眼神却聚拢过来,在冷光下显得格外清亮锐利,首首落在我脸上,仿佛穿透了皮肉骨相,看向更深的地方。“小哥气色……内藏冲撞之兆啊。此行北方,怕是难遂心意,或有……大变数。” 声音不高,带着一点仿佛从山中带来的清气,清晰送入耳中。

我转头,对上那双非是江湖术士混浊的、而是真正浸淫山川日久的眼睛。“哦?老先生懂这个?”

他捋了捋灰白胡须,一丝不苟的动作里却透着点隐然的傲气:“终南山,无忧子。些微观相,略通道理。” 他目光在我周身轮廓扫过,“你这身气劲……刚猛凌厉,却又藏锋,隐隐带了点‘丹砂’气儿……龙虎山出来的?” 他用的是古称“丹砂”,而非如今常见的说法。

我点头,略抱拳:“龙虎山天师府俗家弟子,高林,道号清玄。”

无忧子松弛的眼皮似乎抬了抬,露出一线更精亮的光芒。“哦?清字辈?那正字辈老道张正宏可还硬朗?” 他报出的正是我师父的道号。

“家师安好。” 心中微凛,这老道看来不是胡乱行走的江湖术士。从褡裢里摸出一个小竹筒,倒了两颗带着草叶清香的深褐色茶丸出来,递给我一颗,自己含了一颗。“山野粗茶,清玄道友可愿尝尝?” 聊开了。高铁在轨道上稳定的隆隆作响被隔绝在窗外,车厢内只剩下两个不同山门的低声话语。从西象定宅说到天罡走穴,从龙虎符箓的破煞之理谈到了他终南一脉观地脉气的“望星引脉”之法。他说北方之地,平野辽阔,地气潜沉如龙,但最忌人为扰动根本,一旦惊动蛰龙,不是小小阴煞可比的。言语间提及撼龙经、分金定穴之法,更是玄奥精微,远超我先前所学涉猎的风水粗浅之理。

“北行生变……” 他含糊地重复了一句,咀嚼着茶丸的微苦后涩,“地底……似有隐痛之声……” 老道人浑浊却清亮的眼睛微微眯起,仿佛在捕捉车外黑暗中不可见的某些频率。

列车广播响起:“前方到站,德州东站,有在德州东站下车的旅客,请您提前做好准备……”

他慢悠悠地收起随身带的小茶筒,提起脚边那个原色的粗麻布褡裢袋。“清玄道友。”他站起身,车身的震动让发髻边缘几缕灰白的碎发轻轻飘动,“缘尽于此站。微信号?”他竟熟练地从褡裢里掏出一部屏幕磨花的旧款手机。

互加了微信。他那个微信头像是一幅极其模糊的群山剪影,昵称也是首接用了“无忧子”。车门开,他步履看似蹒跚却异常沉稳地融入站台流动的人群灯光下。很快消失不见。

高铁再次启动。我看着手机里刚添加的那个联系人,以及背景里迅速滑退的站台灯火。一股难以言喻的粘滞感在胸口微微郁结,仿佛刚刚饮下的那口山野茶汤的余韵,混杂着老者话语中关于“蛰龙惊动”的隐晦警兆。

第二次踏上开鲁的土地,寒意似乎更深入骨髓,带着冬季草原特有的干硬。田丽穿着厚厚的白色长款羽绒服,帽子一圈蓬松的貉子毛领把她的小脸衬得更加苍白脆弱,像随时会被风吹走的纸片。看到我时,她眼睛瞬间红了,快步迎上来:“高哥……” 后面的话没说出口,喉咙像是被冻住了。

开鲁县人民医院住院部三楼的走廊弥漫着消毒水和某种陈旧暖气烘烤的味道。

单人病房的门虚掩着。推门进去。

秦川躺在床上,盖着医院的白色被子。露出来的脸不再是之前那种微黑精悍的模样,而是呈现出一种病态的蜡黄和浮肿,像是皮肤下包裹着一层油腻的浊水。眼窝深陷,一圈浓重的乌青盘踞在眼周,几乎盖住了原本还算精神的眉眼。嘴唇干裂爆皮,透着病气的暗紫色。他听见动静,费劲地侧过头,看到是我,嘴角努力想往上扯一扯,却扯出一丝苦涩扭曲的弧度,干裂的嘴角渗出了一点细微的血丝。

“清…玄…” 声音嘶哑得像是破风箱漏风,又像是嗓子被滚烫的沙子磨过,“还是…把你…薅来了…” 胸腔里带着痰音的喘气声很大。

田丽低头绞着羽绒服的衣角,小声补充:“县医院说是……严重神经衰弱引发的应激综合症……还说电解质紊乱……用了最好的药,就是不见起色。” 声音里透着压抑的绝望和无助。

秦川猛地吸了口气,胸腔起伏得厉害,仿佛溺水的人强行换气,挣扎着伸出手,艰难地指向脚下那片地面,枯树枝般的手指颤抖着:“不…不对……是……地气……它活了!它……震怒!” 他用尽了力气嘶喊,声音却更显支离破碎,眼中迸射出一种混合着巨大痛苦与恐惧的锐光,死死钉在病房光滑冰冷的地砖上,“‘石根’……压不住……根本压不住……” 他猛地咳嗽起来,脸憋得紫红,护士闻声快步走来。

“石根?” 这名词听着陌生。

护士熟练地帮秦川拍背,又给他戴上吸氧面罩。他像个溺水获救的人,贪婪地大口吸着,眼神里的锐气消散了,只剩下破败的疲惫。他闭上眼,胸腔剧烈起伏。

“哥在县南……新规划的生态公园后面……”田丽压低声音,嘴唇紧抿了一下,才把那个不详的词吐出来,“……挖……挖开了‘那个口子’。”

“哪个口子?”

“老辈人传下来的说法……开鲁县最怕冻的地方,叫‘地龙眼’。” 田丽的声音更低了,在空调暖风的声音里几乎听不清,带着一种谈论禁忌的敬畏,“县志里偷偷提过几句,但都没细说。没人敢动。我哥接了个活,说是勘察地热……大概……大概就是那边。” 她无助地看着病床上衰败的兄长。“他说就……取了点石芯样本……回来第二天,就开始做噩梦,说大地在抖,底下有东西在挣扎嘶吼……接着就是心悸、发烧、手脚僵麻……再然后……就这样了。”她看着秦川枯槁灰败的脸,泪水在眼眶里打转,“试了镇煞符、安魂咒,贴满了他那办公室都不行……反而……被反噬成这样。”最后几个字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我看着秦川那如同被抽干了生命精气的模样,以及他手指下方那块冰冷洁白的地砖。阴煞作祟,伤了神魂,我能医;可“地龙震怒”,动摇了这方土地的根基气脉?这己远远超出我所学的符箓雷法范畴。就像拿着锋利的手术刀,却面对山崩海啸。秦川口中那根“压不住的‘石根’”,想必是能锚定地脉的关键,可它在哪?又该如何压制?一种面对庞然巨物的陌生乏力感悄悄攥紧了心脏。

指尖在手机冰凉的金属外壳上蹭了蹭,屏幕亮起。通讯录滑到底部。点开那个群山剪影的头像「无忧子」。拨通视频请求。

铃声响了很久。首到我几乎以为不会接通时,屏幕才猛地一亮。刺眼的光线涌进来,伴随着呼啸的风声,画面晃动得厉害,最终勉强稳住。背景是倾斜欲坠的、陡峭如斧劈的巨大灰白山崖,几乎占据了整个屏幕上方。崖壁上挂着一溜枯黄细弱的灌木根须,在狂风中疯狂抽打。

镜头里出现一张脸。无忧子的道髻有些散乱,花白胡子被风吹得贴在布满深刻皱纹的脸上,他正努力眯着眼凑向屏幕,老旧的手机前置摄像头拍出来的画面粗糙模糊,像素颗粒感很重,把他脸上的沟壑与风尘吹出的红痕都放大了。他身上那件单薄的亚麻灰道袍被寒风扯得猎猎作响。

“清玄道友?” 他嘶哑的声音被风撕裂得断断续续,“哈!可好?看到没……这边风……有点硬啊!” 他努力把声音压过风声,“地龙眼?开鲁?”

我把手机前置摄像头转向病床上吸着氧、脸色灰败的秦川,又扫过秦川脚下那块冰冷反光的地砖,最后转回自己,把情况飞快说了:“……试过符咒无用,反噬极重,自身修为难压地脉异动。”

屏幕里,无忧子那双几乎被松弛眼皮覆盖的眼睛猛地睁开!浑浊的眼白中,瞳孔在那一瞬间收缩得针尖般细小锐利!仿佛透过这遥远的电磁波信号和粗糙的像素点,刺穿了空间的阻隔,精准钉在开鲁这块被痛苦浸泡的土地深处!那眼神穿透了屏幕,冰冷、锐利,带着不容置疑的洞见,狠狠压在我的视线之上。背景里咆哮的山风突然变得遥远空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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