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阳,秦王府。
密室之中,烛火摇曳,气氛凝重得如同铅块。
章邯将那枚从“天工阁”废墟中取回、扭曲变形的铜匣置于特制的精铁砧台上。铜匣表面布满爆炸冲击的凹痕和高温灼烧的焦黑,匣口被熔化的铜汁死死封住,仿佛封印着某种禁忌的力量。
秦峰、章邯、以及被紧急召来的格物院元老级匠师公输瑜,三人围着铜匣,神色严峻。
卢生用生命换来的“神机”,以及他临终那句“玄机子危”的警告,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心头。
“殿下,此匣乃精铜所铸,内层似有铅锡合金夹层,异常坚固,故能在爆炸中幸存。然封口熔死,强行破拆,恐损及内藏之物。”公输瑜仔细检查后,白眉紧锁。
“必须打开!”秦峰斩钉截铁,“卢生以命相搏所得,必是克制玄机子燧火的关键!章将军,可有把握?”
章邯沉默片刻,抽出腰间一柄形制古朴、却寒光西射的短剑:“此乃陛下所赐‘断金’匕,削铁如泥。末将尽力而为!”他深吸一口气,凝聚全身力道,剑尖精准地刺入熔封最薄弱处,手腕以极细微的频率高速震动!
嗤…嗤嗤…
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响起,火花西溅!坚硬的熔封在“断金”匕的锋芒与章邯精妙的内劲切割下,如同热刀切牛油般被缓缓剥离!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终于,当最后一点熔铜被挑开,一股混杂着硝烟、金属和奇异药香的刺鼻气味瞬间弥漫密室!铜匣内,并非预想中的配方卷轴或燧火样品,而是——
一叠被油布包裹、边缘焦黑的绢帛!
几支造型奇特、内里中空的青铜管!
一小包散发着刺鼻气味的灰白色粉末!
还有一枚…通体黝黑、非金非石、布满细密螺旋纹的金属弹丸!
秦峰首先拿起绢帛展开。上面并非工整的配方,而是卢生潦草狂放的笔记,夹杂着大量试验数据和危险设想,显然是他在生命最后时刻的疯狂记录!
“……玄机子!韩非门徒!精于《五蠹》,尤擅‘术’‘势’!其所得‘离火’残方,必循‘强本弱枝’之毒计!其‘雷火’威力虽巨,然根基不稳,如沙上筑塔!吾观其残片,硝石不纯,硫磺含杂,木炭过燥!三者相冲,爆烈难驯,此其致命之‘危’!欲破之,非更强之力,乃寻其‘不稳’之根,以‘定’克‘乱’!”
“……‘定风波’!吾以‘玄明粉’(硝石精炼)、‘伏龙肝’(硫磺提纯)、‘无烟炭’(特殊木炭)为基,辅以‘铅霜’(醋酸铅)为‘骨’,‘云母粉’(增加润滑与稳定性)为‘筋’!此‘神机火’之‘定’,威力或稍逊,然其稳如磐石,可久储,可远投,可精准控爆!更可…铸入弹丸,以强弩或特制铜管发射,裂甲破城,无坚不摧!”
“……铜管铸法…弹丸纹刻…引信设计…皆录于后…然‘铅霜’剧毒,炼制者慎之!玄机子必不知此‘定’之道,其燧火越强,反噬越烈!寻其巢穴,以‘定风波’攻其‘不稳’之器,必引发连环殉爆!此即…玄机子之‘危’!”
绢帛最后,是一幅潦草却清晰的图纸——一根带握柄、尾部有击发装置的青铜管,以及那枚带螺旋纹的金属弹丸的剖面图!卢生将其命名为——“神机铳”!
密室中一片死寂!只有烛火噼啪作响。
玄机子竟然是韩非门徒!卢生竟是从思想根源上推演出了对手的弱点!他研制的“定风波”燧火,并非追求极致威力,而是以稳定性和可控性为核心,专克玄机子那威力巨大却根基不稳的“雷火”!更开创性地提出了将燧火铸入弹丸、以铜管发射的划时代武器概念!
“天才…亦是疯子!”公输瑜看着那剧毒的“铅霜”配方和精巧的“神机铳”图纸,声音发颤,既有对卢生智慧的惊叹,也有对其疯狂手段的恐惧。
“韩非门徒…术势之道…难怪能搅动如此风云!”章邯眼中寒光闪烁,终于明白了玄机子行事为何如此诡秘狠辣,步步为营。
秦峰紧紧攥着那枚冰冷的螺旋弹丸,感受着其中蕴含的毁灭与秩序并存的可怕力量。卢生用生命点燃的火炬,照亮了前路,却也投下了更深的阴影。“定风波”与“神机铳”,是希望,也是更沉重的责任。
“章将军!”秦峰沉声道,“此匣内一切,列为帝国最高机密!除我等三人及陛下外,不得泄露分毫!‘定风波’配方及‘神机铳’图纸,由你亲自保管!公输大师,请您立刻召集格物院最可靠、精通冶铸的匠师,在绝对保密的环境下,尝试复现‘定风波’燧火!至于这‘神机铳’…”他掂量着那枚弹丸,“待‘定风波’成功,再行研制!当务之急,是将卢生关于玄机子燧火‘不稳’的弱点,以及‘以定克乱’之法,火速密报蒙恬将军!助他猎杀玄机子!”
“末将(老朽)领命!”章邯与公输瑜肃然应道。咸阳深宫,因一枚染血的铜匣,掌握了扭转东海战局的关键钥匙。猎杀玄机子的网,开始依据其思想根源而编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