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跟着我干什么?”苏蔓宁声音轻,却没有一丝温度。
林庭深看着她,许久,才哑声开口。
“蔓宁,我们谈谈!”
“没什么好谈的!”她转身想要关门,他却伸手挡住,目光里带着不顾一切的执拗。
“我放不下!”
“我真的放不下你!”
“你要我做什么,我都做。
你要我离开林氏,我可以辞职。
你要我公开道歉,我愿意站在所有人面前承认我错了!”
“蔓宁,我错了。
我知道我对不起你,但你不能……不能就这样把我踢出你的人生!”
“我们……至少……我们曾经那么好!”
苏蔓宁看着他,神情一寸寸冷下来。
“你说我们曾经那么好?”
“林庭深,你知道什么叫‘好’吗?”
“你出轨的时候有没有想到我们‘曾经那么好’?你把我推出风暴中心,被骂得体无完肤的时候,你有没有想过我们‘曾经那么好’?”
“你让我一个人面对流言蜚语,对着父亲的遗照发誓我真的没撒谎的时候,你又在哪?”
“你现在说放不下我,那我放下你那一晚,在医院抱着遗嘱哭到睡着的时候,你在哪?”
她眼里泛着泪,却强忍着不掉下,嗓音颤抖却坚定:
“你不是放不下我,你只是……不甘心!”
“你以为我会永远爱你,所以你可以后悔、可以回头,而我,会一直在原地等你!”
“可林庭深,我不在了!”
“我已经不爱你了!”
林庭深身形一震,脸色惨白,像是被人狠狠推入深渊。
他张了张嘴,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能看着她关上门,轻轻的“砰”一声,将他隔在外面。
那一刻,他才真正明白。
不是她不原谅他了,是他连她的生活都回不去了。
她早已重新站在了自己的世界里,而他,只能在门外一次次敲门,却再也进不来。
第二天,他又来了。
站在画室对面,等她出现。
第三天,他在展览馆外蹲了一夜,只为在晨光初升时看她再布一幅画。
第四天,他偷偷留下她最喜欢的檀香手工本,一张张写下她最喜欢的画评,留在她门口。
每一个举动,他都不曾声张。
他不敢再强迫她做什么。
他只是希望—
有一天,她回头的时候,能看到那个站在原地没走的他。
就像她曾在他身后,站了五年那样。
而画室里,苏蔓宁终于把那只鸟飞出窗的画装入画框。
她没有告诉任何人,这幅画其实还有一个名字。
—《未归》。
她不敢画归来。
因为她知道,有些人走了,就不该回头。
可她也知道,他一直在。
她不再爱他了。
但她心底那个深埋的角落,仍为他留了一点点光。
微弱,不足以照亮未来。
但足以让回忆发烫。
那天夜里,画室里的灯亮得格外晚。
苏蔓宁独自坐在画板前,一只手拿着铅笔,另一只捧着茶杯。
窗外风吹得树影凌乱,寒气钻进门缝,将脚边的那一块灰毯掀起了一角。
她起身去压下,却被墙角那只半开的画箱绊了脚。
画箱里散落着她多年前未完成的素描本,压在最底层的,是一本泛黄的日记。
那是她与林庭深还未结婚时的东西。
她坐回木椅,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将它翻开了。
第一页,落笔轻快。
“今天他来接我下课,雨不大,但他执意要把伞撑在我头上。
他说,‘你太容易着凉了,我不想再跑医院。
’那一刻,我觉得自己真幸福!”
第二页。
“他帮我布展,从头忙到尾,连午饭都顾不上。
我在后台偷偷看他弯腰搬画的背影,忽然想了一件事—他是我画里最温暖的光!”
字句稚嫩,情感却真切。
那是她最单纯也最深情的一段时光。
她以为那样的林庭深会一直陪着她。
可是后来的每一页,笔迹越来越少,字迹也越来越冷静。
某一页上,她只写了一句。
“他又说要出差了,可我明明看见他西装口袋里多了一根长发!”
再下一页,是她画的一张速写,是一个女人的背影,站在窗前,脸看不清,只能看到她把自己裹得很紧,像是怕冷,也像是怕碎。
她合上本子,指尖有些发凉。
那段过往她原本已经不想再碰,但林庭深的存在就像空气,哪怕她用尽所有力气排斥,他还是能轻而易举渗进她的日子。
他没有再来敲门。
但她知道,他还在。
程晚告诉她,他每天早晨都会绕一圈来到画室门外,站一会儿就走,从不打扰。
也有人说在小巷深处见过他买粥,带着她以前爱喝的那种桂花糯米。
她没问。
她也没有阻止。
她以为他会坚持不了多久,毕竟他是林庭深,是那个一向高傲、从不低头的林氏总裁。
可他偏偏把这份执拗演得比她当年更彻底。
他没有再送花,也不再寄字条。
只是默默站着,看着她的画室亮灯、熄灯、开门、关门。
有时候她真的很想问一句。
“你为什么还不走?”
可她开不了口。
因为她知道,若是问了,他一定会回答。
“因为我想你!”
她受不了那句话。
她曾经太渴望这句“我想你”,在他出差深夜不归的时候,在他沉默地把背影留给她的时候,在她病床前睁眼第一眼看见的不是他的时候。
可那时他说不出,现在说出来了,却已经晚了。
而这一切,林庭深都清楚。
他现在的每一步,都是一种赎罪。
他清楚她不想再听任何解释。
所以他什么都不说。
他只是记下她展览里所有观众的留言,筛选出其中几句温暖的,一一抄在纸上,匿名寄给她。
“你的画很温柔,我看着看着就哭了!”
“能感受到你经历过很多,但还是努力让颜色变得明亮!”
“你画的那只鸟,好像终于找到了自己的方向!”
他不知道她有没有拆开过这些信件,但他愿意写下去。
只要她还在画画,只要她的画还在被世界看见,他就能继续站在阴影里,默默守着。
这一晚,他又走到了画室门外。
街道两边灯光昏黄,他站在斑驳的光影中,看见她坐在窗口,正在修改一幅人物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