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前的小聚设在澄瑞亭,亭外的桂花开得正盛,细碎的金蕊落了满地,香气甜得发腻。沈辞特意选了林晚对面的位置坐下,手里把玩着一枚玉扳指,目光时不时掠过她手边的蜜饯碟。
席间聊起江南风物,沈辞忽然话锋一转,说起漕运时“不慎”提高了音量:“说起来,前几日在御书房听陛下与太傅闲聊,似乎打算派三皇子去督查江南漕运,这倒是个历练的好机会。”
他说这话时,指尖在玉扳指上轻轻,眼角的余光却牢牢锁住林晚的表情——若是她真在暗中帮赵灵阳提防自己,定会捕捉到这则“消息”的重要性,至少会露出几分探究。
可林晚正用银签戳着一块莲蓉月饼,闻言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反而嗤笑一声:“三皇子?他去督查漕运?怕是要把船都吐翻了吧。”
她挑着月饼里的莲子,语气带着点贵女式的嫌弃:“上次去颐和园赏荷,不过划了半时辰的乌篷船,他就趴在船舷边吐得昏天黑地,连贴身太监递的酸梅汤都喝不进去。就这晕船的本事,去江南漕运?怕是没到扬州就晕死在路上了。”
她说得绘声绘色,旁边几个不知政事的贵女都笑了起来,七嘴八舌地说起三皇子的趣闻,没人把沈辞那句“督查漕运”当回事。
沈辞观察着林晚的神色,见她眼里只有对“皇子糗事”的调侃,嘴角甚至还沾着点月饼屑,哪有半分“洞悉深意”的样子?他心里的疑虑淡了些,笑着摆手:“是我记错了,许是陛下说的另有其人。” 顺势岔开了话题。
待林晚以“吃多了撑得慌”为由离席,赵灵阳才凑到沈辞身边,低声问:“沈公子,三皇子真要去督查漕运?我前几日见他还在练骑射,没听说要出京啊。”
沈辞端起茶杯的手顿了顿,茶盖碰到杯沿发出轻响。他望着林晚消失在回廊的背影,那里的桂花开得最密,把她的裙摆都染成了金色。
“随口说的,”他放下茶杯,语气轻描淡写,“陛下还没定夺呢,倒是灵阳姑娘,怎么突然关心起这些了?”
赵灵阳被问得一愣,想起林晚说的“少掺和朝政”,便笑着掩饰:“就是好奇罢了,没别的意思。”
而另一边,林晚刚拐过回廊的拐角,脸上的笑意就淡了下去。她对身后的青禾使了个眼色,两人快步走到僻静处。
“去告诉父亲,”林晚的声音压得极低,指尖还残留着月饼的甜腻,“沈辞在试探三皇子的动向,特意把消息漏给我听。让他留意户部最近的奏折,尤其是关于江南漕运督查人选的——沈辞这话十有八九是假的,但他想借我的反应探皇室态度,这点肯定是真的。”
青禾点头应下,刚要转身,又被林晚叫住:“回来。” 她想了想,补充道,“让父亲别声张,就当什么都不知道。另外,查查三皇子最近的行程,看他是不是真有出京的迹象——沈辞的假消息里,往往藏着半分真。”
青禾领命离去,林晚望着亭子里隐约传来的笑语声,伸手折了枝桂花。花瓣落在掌心,香气浓郁得有些呛人。
沈辞的试探来了,这只是开始。她必须把“单纯贵女”的人设演到底,让他觉得自己不过是个只知吃喝玩乐的草包——只有这样,才能在他眼皮底下,护住赵灵阳,也护住自己。
她将桂花枝随手扔进旁边的池塘,水面荡开一圈圈涟漪,很快又恢复平静,像什么都没发生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