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都的天空被蝗群遮成土黄色时,城外的麦田己化为焦黑的废墟。数百万只蝗虫如黑云过境,啃食着最后一丝生机,紧随其后的是霍乱瘟疫,从运河码头蔓延至城内贫民窟,每日都有裹着草席的尸体被抬出。
“少帅,运河沿岸十三县颗粒无收,”风影捧着灾情报告,指节因用力而发白,“瘟疫己死三百二十七人,药铺的奎宁和磺胺早就断货了,现在连消毒用的石灰都买不到。”
龙天策站在地图前,金眸盯着被红色标记覆盖的区域。各国公使以“防疫”为名封锁了水陆交通,白头鹰国的商船停在大沽口,明面上运送赈灾物资,暗地里却将粮食和药品高价卖给奸商。
“冷金龙那边呢?”他声音冷得像冰。
“那奸商囤了五千石大米,”夜凌靠在门边,把玩着血莲镖,“现在开价十块大洋一斗,比平时涨了二十倍。昨天有人抢粮,被他雇的打手打断了腿。”
玉倾城推门而入,白大褂上沾着药渍,眼下有淡淡的青黑:“少帅,我在实验室试了新的配方,从柳树皮和煤焦油里提取了一种成分,能有效退烧止痛,我叫它‘乙酰氨基酚’。”她递过一小瓶白色粉末,“临床试验显示,对瘟疫引发的高热有显著效果。”
龙天策接过药瓶,指尖触到她冰凉的手指:“需要什么?”
“需要大量的煤焦油和蒸馏设备,”玉倾城眼神坚定,“冷金龙垄断了神都的化工原料,他说……除非用军粮换。”
“用军粮换?”风影怒吼,“他想饿死我们的士兵吗?”
“他就是想逼我们让步。”龙天策将药瓶握紧,瓶身硌得掌心生疼,“通知下去,天策军每日节省二两口粮,优先供应瘟疫区。夜凌,你的59师去‘借’点冷金龙的煤焦油,记得给他留张‘借条’。”
夜凌咧嘴一笑:“明白,保证让他明天开门就能看见‘借条’贴在粮仓上。”
接下来的半个月,玉倾城带着医学院的学生在疫区搭建临时医院,熬制乙酰氨基酚。黑色的药汤在大铁锅里翻滚,散发出刺鼻却带着希望的气味。她亲自给奄奄一息的孩童喂药,为溃烂的伤口换药,素手被消毒水侵蚀得脱了皮,却从未停下。
“玉夫人真是活菩萨啊……”贫民窟的老妇人跪在地上,抓着她的衣角泣不成声,“我孙儿喝了您的药,烧真的退了!”
消息像长了翅膀般传遍神都,百姓们捧着空碗涌向临时医院,尊称她为“药仙娘娘”。而冷金龙的粮店却在一夜之间被涂满了血字,仓库的煤焦油不翼而飞,气得他在商会拍案骂街,却不敢报官——他知道,这是天策军的“警告”。
就在灾情稍有缓解时,一张通缉令突然贴满神都大街小巷。画像上的人赫然是宋玉,罪名是“勾结乱党,图谋不轨”。白头鹰使馆的乔治大使拿着电报,对着前来抗议的龙天策冷笑:“龙将军,你的‘贵客’可是革命党的要犯,江宁政府下令通缉,我们也爱莫能助。”
帅府内,玉倾城看着通缉令,指尖微微颤抖。宋玉昨晚曾来告别,只说“神都风紧,需暂避锋芒”,却未提自己的真实身份。
“他要去羊城。”龙天策将一杯热可可推到她面前,金眸看着她苍白的脸,“我派了夜盟的人暗中护送,路上不会有事。”
玉倾城抬头,紫眸里有疑惑也有担忧:“少帅早就知道了?”
“猜的。”龙天策想起宋玉看他时那洞悉一切的眼神,想起他书房里藏着的《民报》合订本,“革命党也好,律师也罢,只要不危害神都,我懒得管。”他顿了顿,语气有些别扭,“不过他若敢把你卷进去……”
“学长不是那样的人。”玉倾城低声道,想起剑桥时他偷偷塞给她的进步刊物,想起他看似毒舌却总在关键时刻维护同胞的样子,“他只是……想让龙国变好。”
龙天策没再说话,只是伸手,轻轻拭去她脸颊上的药渍。连日来的劳累让她瘦了不少,眼下的青黑更显柔弱。他忽然有些庆幸,庆幸宋玉的离开,尽管这想法有些卑劣。
深夜,宋玉戴着斗笠,在夜盟暗桩的引领下走向城南码头。身后是神都沉沉的夜色,前方是未知的羊城。他回头望了一眼帅府的方向,白眸在黑暗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随即转身登上乌篷船。
船头的灯笼在江面上拉出长长的倒影,如同他与玉倾城之间渐远的距离。他从怀中取出一枚刻着“宋”字的玉佩,那是玉倾城留给他的念想。
“玉师妹,”他对着江水低语,美髯须在夜风中微动,“龙天策那家伙……虽然霸道了点,倒是个能护着你的。”
神都的灾厄仍在持续,但玉倾城的药香己驱散了部分阴霾。龙天策站在帅府楼顶,看着远处临时医院的灯火,手中握着玉倾城研制的药瓶。他知道,这场天灾人祸背后,少不了“影子”和洋人的推波助澜,冷金龙不过是枚棋子。
“少帅,”风影走来,递上一份密报,“明弈先生说,江宁政府借防疫之名,想调中央军进驻神都。”
龙天策冷笑一声,将药瓶收进怀里:“来得正好。告诉他们,想进神都可以,先把冷金龙的脑袋送来当‘投名状’。”
夜色更深,玉倾城在实验室里记录着最新的用药数据,窗外传来更夫敲梆的声音:“夜——半——三——更——”
她揉了揉酸涩的眼睛,忽然想起宋玉临走前说的话:“师妹,龙国的病,不止在身体,更在骨血。你治好了瘟疫,可别忘了,还有人在卖人心。”
卖人心的人,冷金龙算一个,那些封锁粮道的洋人算一个,还有藏在暗处的“影子”……玉倾城握紧了钢笔,紫眸中闪过一丝坚定。她不仅要治病,还要看着龙天策,把这些蛀空龙国的害虫,一个个揪出来。
而此刻,废弃城隍庙的地下密室里,乌鸦面具人看着墙上的灾情地图,低声笑道:“蝗灾,瘟疫,经济封锁……龙天策,玉倾城,你们忙着救人,可别忘了,龙脊下的水,快要漫上来了。”
水面上漂浮的定时炸弹不知何时被换成了假的,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正在缓缓转动的青铜齿轮,齿轮上刻着与宋玉玉佩同款的“宋”字。神都的危机,并未因一场瘟疫的暂时控制而结束,反而在天灾人祸的交织中,酝酿着更凶险的阴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