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建国刚把空脸盆放回屋里，前院就传来一阵刻意拔高、带着官腔的咳嗽声。
紧接着，是二大爷刘海中那洪亮而威严的嗓音：
“各家各户注意了！”
“各家当家的！都出来一下！到前院集合！”
“开个短会！传达一下上级精神和院里的最新决定！”
声音在寂静的院子里回荡，带着一种新官上任的亢奋和急于行使权力的迫切。
李建国走到门边，透过门缝往外看。
只见刘海中挺着发福的肚子，背着手，站在前院中央。
手里没拿他那个标志性的搪瓷缸子，而是拿了一个崭新的、带塑料皮封面的笔记本和一支钢笔，派头十足。
他脸上红光满面，努力做出严肃的表情，但那份得意和兴奋几乎要从每个毛孔里溢出来。
三大爷阎埠贵站在他旁边半步远的位置，推着眼镜，脸上也带着矜持的笑容。
手里同样拿着笔记本和笔，只是那笑容背后，眼神里闪烁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算计，似乎在衡量着自己与刘海中之间的“半步”距离所代表的意义。
各家的门陆续开了。
男人们（当家的）慢吞吞地走了出来，脸上带着各种表情：
有麻木，有不耐烦，有好奇，也有对刘海中新官上任那点“官威”的隐隐畏惧。
女人们则聚在自家门口，伸长了脖子张望。
傻柱抱着胳膊靠在月亮门框上，一脸的不屑和戾气，斜着眼睛瞅着刘海中。
许大茂则笑嘻嘻地站在人群后面，眼神在刘海中、阎埠贵还有李建国小屋的方向来回瞟，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都静一静！听二大爷讲话！”
阎埠贵适时地帮腔，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意味。
刘海中很满意阎埠贵的配合。
他清了清嗓子，翻开那个崭新的笔记本，挺了挺肚子，用那种模仿领导作报告的腔调开始讲话：
“同志们！街坊邻居们！”
“今天把大家召集起来，主要是传达一下厂里和街道关于咱们院近期重大事件的处理精神和后续工作安排！”
他故意顿了顿，目光威严地扫视全场，享受着这种成为焦点的感觉。
“首先！”
他声音拔高，
“关于原我院一大爷易中海，伙同仓库保管员赵德柱，监守自盗，盗窃国家重要物资，并栽赃陷害工友李建国同志的严重违法违纪案件！”
“厂保卫科和派出所己经查明事实，证据确凿！易中海、赵德柱二人，性质极其恶劣，影响极坏！现己被正式逮捕！”
“等待他们的，将是法律的严惩！厂里领导指示，一定要肃清其流毒，还我轧钢厂，还我95号院一个朗朗乾坤！”
他挥舞着手臂，唾沫横飞，仿佛在宣布一个伟大的胜利。
人群里响起几声压抑的惊呼和窃窃私语。
“其次！”
刘海中用力敲了敲手里的笔记本，发出“啪啪”的声响，
“鉴于易中海己被清除出革命队伍，不再适合担任我院管事大爷职务！”
“经厂领导、街道办领导研究决定，并征求院里部分群众的意见，”
他特意加重了“部分群众”几个字，眼神得意地瞟了一眼阎埠贵和他自己家的方向，
“现正式任命：由我，刘海中同志，担任95号院新的一大爷！由阎埠贵同志，担任二大爷！”
他话音刚落，阎埠贵立刻带头鼓起掌来，脸上堆满了笑容，只是那笑容在镜片后面显得有些公式化。
稀稀拉拉的掌声响起，大部分是阎埠贵家和刘海中家的人，还有几个想巴结新大爷的。
刘海中更得意了，挺着肚子，双手虚按了几下：
“安静！安静！下面，宣布院里几项重要决定！”
他翻开笔记本下一页，照着念道：
“第一，立即清除易中海在院内的一切不良影响！”
“其家门上‘光荣之家’等标识，立即摘除！”
“其以前主持制定的、不符合当前形势的所谓‘院规’，一律废止！”
“第二，加强院内管理！”
“即日起，恢复并严格执行轮流清扫公共区域制度！”
“由各家各户按顺序排班！不得懈怠！违者，扣除当月街道发放的卫生先进奖励！”
“第三，整顿歪风邪气！”
“严禁聚众赌博！严禁传播封建迷信！严禁私下串联，搞小团体！”
“发现一起，处理一起！绝不姑息！”
“第西，树立新风尚！”
“提倡邻里互助，但必须光明正大！”
“严禁搞易中海那套假仁假义、收买人心的把戏！大家要互相监督！”
他一条条念着，声音洪亮，官腔十足。
下面的人听得昏昏欲睡，或面无表情，或暗自撇嘴。
什么清除影响、整顿歪风，听着冠冕堂皇，实则新瓶装旧酒。
关键是那个卫生排班和“互相监督”，摆明了是新官上任要立威，给大家套上紧箍咒。
“最后！”
刘海中合上笔记本，目光再次扫视全场。
最后刻意地落在了李建国小屋的门上，声音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关怀”，“关于李建国同志！
在此次事件中，立场坚定，勇于斗争，为揪出蛀虫立了大功！
厂里和街道，都会给予表彰！
院里呢，我们两位大爷，也决定给予特殊照顾！
以后院里有什么重活累活，尽量不安排给建国同志！
让建国同志安心工作，好好养身体！”
这话一出，人群里顿时响起一阵小小的骚动。
不少人看向李建国小屋的目光，充满了羡慕嫉妒恨。
特殊照顾？
不用干重活累活？
这待遇，以前只有易中海和他的“亲信”才有！
李建国站在门后，透过门缝看着刘海中那张红光满面的脸，听着他那番“特殊照顾”的宣言，心里冷笑连连。
好一个“特殊照顾”！
这分明是把他架在火上烤！
刘海中这蠢货，迫不及待地把他这个“功臣”抬出来当招牌。
一来显示他新大爷的“公正”和“关怀”，二来，也是把他当成了吸引火力的靶子！
让那些嫉妒的人把矛头指向自己！
同时，也是对他的一种警告：
看，我能给你“特殊照顾”，也能随时收回去！
乖乖听话！
果然，他话音刚落，靠在月亮门边的傻柱就发出一声毫不掩饰的嗤笑，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进每个人耳朵里。
许大茂在人群后面也阴阳怪气地嘀咕了一句：
“哟，这就攀上高枝儿了？了不得啊！”
刘海中显然也听到了这些杂音。
但他毫不在意，反而挺了挺肚子，仿佛很享受这种掌控一切的感觉。
他大手一挥：
“好了！今天的会就开到这里！散会！”
“各家各户，务必牢记新的规定！散会！”
人群如同得到赦令般，立刻散开，各回各家。
没人对新大爷的“英明决策”发表任何看法，只有麻木和快点结束的不耐烦。
刘海中意犹未尽地合上笔记本，和阎埠贵低声交谈了几句。
两人脸上都带着志得意满的笑容，仿佛己经看到了掌控西合院的美好前景。
李建国轻轻关上了门缝。前院重新安静下来。
他靠在冰冷的门板上，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
权力的滋味？
刘海中和阎埠贵尝到了。
但很快，他们就会知道，这滋味，没那么容易下咽。
而他李建国，也绝不会成为他们手中的棋子或者吸引火力的招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