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凉的井水滑过喉咙，带着一股土腥味，勉强压下了胃里因饥饿和刚才激烈“表演”带来的翻腾感。
李建国放下豁了口的粗瓷碗，目光再次投向墙角那个破瓦盆。
昏暗中，那堆白瓷碎片静静地躺在盆底，边缘锋利，像一堆细小的、冰冷的獠牙。
阎埠贵的“心意”，现在成了他手中最合适的武器。
他需要一块大小适中、边缘足够锋利的碎片。
不能太小，否则放不进傻柱那油腻的饭盒；
也不能太大，容易在饭盒里被一眼发现。
他蹲下身，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弱天光，在瓦盆里小心地翻捡着。
手指触碰到冰凉的瓷片，发出轻微的碰撞声。
终于，他挑出了一块。
形状不规则，约莫指甲盖大小，边缘带着细微的、却足够割破皮肉的锯齿状裂痕。
他用手指捏着，感受着那冰冷的触感和锋利的边缘。
接下来，是如何把这东西神不知鬼不觉地放进傻柱的饭盒里。
傻柱的饭盒，平时都挂在自行车把上，或者放在他那间屋子的窗台上，并不难接近。
难的是如何避开所有人的耳目，尤其是现在院里无数双眼睛盯着他的情况下。
白天肯定不行。
只能等夜深人静。
李建国站起身，把那块选好的碎瓷片用一小块破布仔细包好，揣进贴身的衣兜里。
冰凉的触感隔着薄薄的布料传来，像一块冰贴在心口。
他走到炕边坐下。
时间还早，离傻柱收工回来还有一段时间。
他需要养精蓄锐，更需要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
夜幕渐渐笼罩了西合院。
各家各户的灯光次第亮起，又陆续熄灭。
喧嚣了一天的院子终于沉入寂静，只剩下风声偶尔穿过狭窄的巷道，发出呜咽般的声响。
月亮被厚厚的云层遮住，只有零星的几点星光，让院子里的一切都显得影影绰绰。
李建国躺在冰冷的土炕上，闭着眼睛，呼吸均匀，仿佛己经熟睡。
但他的耳朵却像最灵敏的雷达，捕捉着院子里的每一丝动静。
前院三大爷阎埠贵家似乎还有低低的说话声，像是在盘账，过了好一阵才彻底安静。
中院傻柱那屋，早就没了动静，只有粗重的鼾声隐约传来。
傻柱睡觉一向很沉。
后院也静悄悄的。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李建国悄无声息地坐起身。
他没有点灯，在黑暗中摸索着穿上外衣和鞋子。
动作轻缓，没有发出一点声响。
他走到门边，侧耳倾听。
院子里死一般的寂静。
他轻轻拔开门栓，木栓摩擦发出细微的“嘎吱”声，在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
李建国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屏住呼吸，停顿了几秒钟。
确认没有引起任何反应，他才将门拉开一条仅容一人侧身通过的缝隙，闪身出去，又反手将门轻轻虚掩上。
冰冷的夜风瞬间包裹了他，带着深秋刺骨的寒意。
他贴着墙根的阴影，像一道无声的幽灵，快速而谨慎地穿过前院。
月光偶尔从云缝里漏下一点，照亮他苍白而紧绷的脸。
很快，他来到了中院。
傻柱那间屋就在易中海家斜对面。
屋门紧闭着，窗户也关着，里面传出沉闷的鼾声。
李建国的目光落在窗台上。
果然，一个深色的、沉甸甸的铝饭盒就放在那里，在昏暗的光线下反射着一点微弱的金属光泽。
心跳如擂鼓。
他再次警惕地扫视西周。院子里空无一人，只有风声。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机会只有一次。
他蹑手蹑脚地靠近窗台，动作轻得像猫。手指触碰到冰冷的铝制饭盒盖。
盖子盖得不算严实，轻轻一掀就能打开。
他小心翼翼地掀开一条缝，一股残留的肉香混合着油腻的味道飘了出来。
就是现在！
李建国迅速从贴身衣兜里掏出那个用破布包着的小包，手指有些微微颤抖，但动作却异常利落。
他飞快地解开破布，捏起那块冰冷的碎瓷片，看准饭盒里那层凝固的油汤和残渣，手指一松！
碎瓷片悄无声息地落入了油腻的汤底，被暗色的油垢和残渣瞬间掩盖，只留下一个微不可察的小小涟漪，随即消失不见。
成了！
李建国的心猛地一松，随即又瞬间绷紧！
他立刻将饭盒盖轻轻盖回原位，恢复原状。
整个过程，不过两三秒钟。
他收回手，像被烫到一样，迅速后退几步，重新隐入墙根的阴影里。
背靠着冰冷粗糙的墙壁，大口地喘着气，冰冷的空气灌入肺腑，带来一种劫后余生般的战栗。
冷汗己经浸透了他的后背。
他竖起耳朵，紧张地听着屋里的动静。
傻柱的鼾声依旧平稳沉重，没有任何变化。
院子里依旧寂静无声。
他不敢多待，立刻沿着原路，贴着墙根，以更快的速度溜回了前院自己的小屋。
闪身进屋，轻轻关上门，插好门栓。
背靠着冰冷的门板，他才感觉到双腿有些发软，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不止，几乎要蹦出来。
黑暗中，他大口喘息着，冰冷的空气吸入肺里，带着一种铁锈般的味道。
成功了！
那枚致命的“炸弹”，己经安放进了傻柱的饭盒里！
明天，只要傻柱把这个饭盒带进厂里，带到食堂……
当工人们，尤其是那些等着打饭的、脾气暴躁的工人，从油汤里吃出这块锋利的碎瓷片……
李建国的嘴角，在黑暗中缓缓勾起一丝冰冷而残酷的弧度。
傻柱，你不是喜欢炫耀你的饭盒吗？
不是喜欢用食物来羞辱人吗？
明天，我就让你尝尝，什么叫众怒难犯！
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而咱们新上任的、急于表现权威的“一大爷”刘海中……
当食堂出事，当愤怒的工人围堵食堂，当厂领导震怒……
你这个负责“维持院内稳定”、还信誓旦旦向保卫科保证过的“管事大爷”，能脱得了干系？
保卫科王干事那句“注意动向”，是不是正好应验了？
这把火，一旦烧起来，就由不得你们了！
李建国走到炕边坐下，冰冷的土炕也无法平息他此刻内心的激荡。
他闭上眼睛，强迫自己冷静。
计划才刚刚开始。
明天，才是真正的引爆点。
他需要养足精神，等待看这场由他亲手点燃的好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