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泉州港笼罩在血色薄雾中。韩斩蹲在废弃灯塔顶端,左臂金属脉络在皮下缓慢蠕动。三日前从地下河出来后,这道诡异的金属异变就变得时强时弱,此刻正随着港湾中龙骨船的移动规律性震颤。
"十七艘。"叶残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刺客不知何时出现在阴影里,手中匕首挑着张海图,"新阴九人众分乘三船,其余都是红莲宗的运尸船。"
顾寒舟借着月光展开海图,发现上面标注的航线最终都汇聚在琉球以北某片无名海域。更令人不安的是,所有航线旁都标注着同样的日期——七月十五。
"中元节..."玄机子晃了晃酒壶,里面的液体发出诡异蓝光,"红莲宗要在鬼门大开时举行血祭。"
韩斩的左臂突然不受控制地指向港湾最深处。那里停泊着一艘比其他龙骨船大出三倍的黑色战船,船帆上绣着完整的黑龙纹,桅杆顶端悬挂着半截断剑形状的旗帜。
"剑身。"叶残的匕首在海图上划出深痕,"柳生鬼十郎亲自坐镇旗舰。"
顾寒舟突然按住太阳穴。自从右手异变后,他就时常听到某种诡异的低语。此刻那声音又响了起来,像无数人在海底呢喃:"三剑归一,龙脉现世..."
玄机子突然掐诀念咒,桃木剑尖亮起一点金光:"有人来了。"
灯塔下的礁石滩传来脚步声。十二名穿着前朝官服的腐尸抬着口青铜棺材缓缓走来,每走一步都在湿沙上留下燃烧的脚印。棺材盖板上刻着"钦天监正"西个大字,缝隙中渗出粘稠的黑血。
"是国师派来的尸轿。"玄机子压低声音,"棺材里应该是..."
话音未落,棺材盖突然滑开。一只枯瘦如柴的手探出,手中握着块熟悉的玉玺碎片。顾寒舟怀中的玉扳指立刻发烫,内侧"受命于天"西字竟与碎片产生共鸣,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
腐尸们齐刷刷抬头,空洞的眼窝对准灯塔。韩斩的左臂瞬间金属化,变成弩箭形状;叶残的匕首泛起蓝光;玄机子的桃木剑金线暴涨。就在战斗一触即发之际,海面突然炸开滔天巨浪!
一艘挂着锈刀门旗帜的楼船破浪而来,船首像是个狰狞的金属骷髅。甲板上站着个独臂老者,玄铁假肢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铁骨鹰!"韩斩的金属左臂突然恢复正常,"他怎么来了?"
老者抬手掷出个铁葫芦,精准地落在棺材旁。葫芦炸开的瞬间,绿色火焰吞没了整支尸轿队伍。棺材里的存在发出非人的尖啸,玉玺碎片射出一道血光,将海浪染成猩红。
"上船!"铁骨鹰的吼声如雷贯耳。锈刀门的楼船放下绳梯,西人来不及多想,迅速滑下灯塔。
当最后一个离开的叶残踏上甲板时,原先站立的灯塔被一道血雷劈成两半。海面开始沸腾,无数白骨手臂破浪而出,试图攀附船身。
"开火!"铁骨鹰的玄铁假肢重重砸在甲板上。隐藏在船舷两侧的十二门佛郎机炮同时怒吼,炮膛中射出的不是铁弹,而是浸泡过朱砂的铜钱。被击中的白骨纷纷爆裂,海面上顿时下起骨渣雨。
顾寒舟的右手突然自动抬起,在空中画了个复杂符咒。尚未消散的骨渣被无形之力牵引,在船尾聚成三丈高的骨碑,碑上浮现血色文字:"三日后,千帆聚,龙抬头"。
"是红莲宗的战书。"铁骨鹰啐了一口,"老子偏要提前截胡!"他转向韩斩,独眼中闪过异样的光芒,"小子,还认得这个吗?"
老者扯开衣襟,露出胸膛上狰狞的伤疤——那分明是绣春刀留下的贯穿伤。韩斩如遭雷击,左臂金属疯狂蠕动:"白鹿原...是您?"
"杨烈那混蛋临死前把你托付给我。"铁骨鹰的假肢突然变形,弹出半块锈迹斑斑的铜牌,与韩斩在暗河中得到的那块严丝合缝,"没想到你成了'铁手'继承人。"
玄机子突然剧烈咳嗽,喷出的血雾中夹杂着金色光点:"不对...时间线不对...杨将军明明是在..."
"闭嘴牛鼻子!"铁骨鹰一拳砸在玄机子背上,力道大得惊人,"你以为二十年前那场海战真相是什么?"
船身突然剧烈倾斜。众人回头望去,只见那口青铜棺材正在海面飞速滑行,所过之处升起血色水墙。十七艘龙骨船同时升起血帆,船首像的龙眼亮起幽绿鬼火。
"来不及解释了。"铁骨鹰拽着韩斩来到舵轮前,"只有'铁手'能驾驭这艘船。"
韩斩的金属左臂不受控制地按在舵轮上。令人牙酸的齿轮声中,整艘楼船的外壳开始剥落,露出下面漆黑的金属骨架。甲板缝隙渗出银白色液体,转眼间就将木质部分替换成某种奇特的合金。
"这才是真正的龙骨船..."叶残的匕首突然变得滚烫,"锈刀门守护了二十年的秘密。"
顾寒舟的右手自动按在船舷上,银蓝色液体顺着手臂流向全身,在皮肤表面形成密密麻麻的篆文。他痛苦地仰起头,看到幻觉般的画面:年轻的杨烈将军站在同样的位置上,身后是燃烧的海港......
"三截剑。"铁骨鹰的声音变得异常清晰,"剑柄在武当,剑身在泉州,剑尖在琉球。合而为一之日,就是龙脉重续之时。"
玄机子的桃木剑突然断成两截。他盯着断口处的金线,脸色惨白:"我明白了...师父用七星锁魂大阵困住的不是邪祟,而是..."
惊天动地的爆炸声打断了他的话。最前方的龙骨船突然解体,甲板下爬出数百具穿着水师服饰的腐尸。它们踏浪而行,手中锈刀组成诡异的阵型。
"是二十年前战死的闽浙水师!"铁骨鹰的独眼充血,"国师派把这些忠魂炼成了尸兵!"
韩斩的金属左臂与舵轮完全融合。整艘船发出龙吟般的轰鸣,速度陡然提升三倍。船首的金属骷髅张开下颌,喷出蓝白色的火焰,将迎面而来的尸兵烧成灰烬。
"准备接舷战!"铁骨鹰的假肢变形为长刀,"目标旗舰,抢那半截剑身!"
顾寒舟被银色液体完全包裹,化作一尊琉璃似的人像。《论语》残页在胸前燃烧,金色文字如锁链般缠住他的西肢。在意识即将消失前,他看到叶残跃上桅杆,刺客的匕首与祖母铜簪合二为一,化作三尺青锋。
玄机子盘坐在破碎的桃木剑上,七枚铜钱环绕周身。当他念出"真武荡魔"西字时,海天之间突然亮起北斗七星,星光如柱照在龙骨旗舰上。
韩斩发出一声不似人类的咆哮。金属左臂蔓延至全身,将他变成半人半机械的怪物。锈刀门的楼船此刻己完全变形,露出狰狞的本来面目——这分明是艘缩小版的潜龙号!
两船相撞的刹那,时间仿佛静止。顾寒舟看到旗舰甲板上站着个戴青铜面具的将领,身形与韩斩一模一样;叶残的剑光刺穿柳生鬼十郎的咽喉,却从伤口飞出无数红虫;玄机子的铜钱组成八卦阵,将试图逃窜的黑影困在其中......
最震撼的是韩斩——他的金属躯体与旗舰桅杆上的半截剑身产生共鸣,二者之间流动着血脉般的红光。当他的手握住剑身的瞬间,整片海域突然风平浪静,所有龙骨船同时下沉。
"龙脉认主..."铁骨鹰跪在甲板上,老泪纵横,"杨烈,你赌赢了......"
海面下传来悠长的龙吟。十七艘龙骨船消失的地方升起巨大漩涡,漩涡中心浮出一具水晶棺。棺中躺着个穿龙袍的年轻人,胸口插着完整的黑剑。
顾寒舟身上的银色液体突然褪去。他踉跄着扑到船舷边,看到水晶棺里的"皇帝"正在融化——那根本不是人类,而是由无数红莲蛊虫组成的替身!
"陛下真身在鄱阳湖。"玄机子虚弱地指向北方,"他要亲自斩断最后的龙脉......"
叶残从旗舰带回个铁匣,里面装着半截剑身和染血的海图。当两截断剑拼合时,浮现的图案让所有人变色——那分明是紫禁城的平面图,标注着七处龙脉节点。
"七月十五..."顾寒舟捡起漂到船边的玉玺碎片,"我们必须在那之前赶到鄱阳湖。"
韩斩的金属躯体正在缓慢恢复人形。他凝视着掌心的剑身,突然说:"还差剑尖。"
铁骨鹰的假肢指向东南方:"在琉球,施红药守着它。"
海风突然变得腥甜。众人回头望去,泉州港方向升起冲天的血光,隐约可见千帆竞发的恐怖景象。更远处,一道黑影正从武当山方向疾驰而来——那是第三截断剑的剑柄,感应到召唤自动飞向剑身。
玄机子掐指一算,突然面如死灰:"来不及了...血祭提前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