潼关城外的官道上，顾寒舟搀扶着韩斩艰难前行。韩斩腹部的伤口又开始渗血，将顾寒舟的青色长衫染成了暗红色。两人身后，潼关城墙上燃起的狼烟首插云霄，在暮色中如同一条黑龙。
"还有三里路。"顾寒舟喘着气说，"你的血快流干了。"
韩斩没有回答，只是从怀中摸出那枚铜钱，拇指习惯性地着边缘的"卍"字刻痕。铜钱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落在满是尘土的地面上——刻字面朝上。
"走。"韩斩咬牙道，"潼关守将杨烈是我旧部，他能给我们马匹和干粮。"
顾寒舟弯腰捡起铜钱，突然发现异样。他将铜钱举到眼前，借着夕阳余晖仔细观察："这铜钱…两面都是'字'？"
韩斩一把夺回铜钱，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书生，不该问的别问。"
顾寒舟正欲追问，远处突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一队骑兵从潼关方向疾驰而来，为首的将领铠甲鲜明，背后插着三面令旗。
"是杨烈的亲兵。"韩斩眯起眼睛，"不对劲…"
骑兵在距离二人三十步处突然散开，呈扇形包围过来。为首的将领摘下头盔，露出一张布满刀疤的脸："韩百户，别来无恙啊。"
韩斩的身体瞬间绷紧："刘千户？你不是在蓟州…"
"奉兵部密令，特来'接应'韩大人。"刘千户冷笑一声，右手缓缓按在刀柄上，"有人举报你私通倭寇，偷运军械。"
顾寒舟感到韩斩的手臂肌肉骤然绷紧。他低声道："你伤太重，打不过他们。"
韩斩没有回答，只是再次抛起铜钱。铜钱在空中翻转，落在他的掌心——依然是刻字面朝上。
"刘老三，"韩斩突然笑了，"你还记得五年前大同军饷案吗？当时查案的锦衣卫是怎么死的？"
刘千户脸色微变，但很快恢复镇定："韩斩，你己是强弩之末。交出玉玺线索，我可以给你个痛快。"
"玉玺？"顾寒舟心头一震。
韩斩突然暴起，半截绣春刀如毒蛇般刺向刘千户咽喉。刘千户早有防备，长刀出鞘格挡，同时厉喝："放箭！"
箭雨从西面八方射来。顾寒舟挥动判官笔，在空中急速书写，"仁""智""勇"三字接连成形，化作墨盾挡在二人身前。但箭矢太多，很快就有几支穿透防御，深深扎入韩斩后背。
"书生…走！"韩斩喷出一口鲜血，单膝跪地。
顾寒舟没有动。他撕下衣袖，迅速缠住韩斩最严重的几处伤口，同时低声问："玉玺是怎么回事？"
"传国玉玺…三年前从宫中失窃…"韩斩喘息着说，"圣上密令锦衣卫追查…线索指向白鹿原…"
刘千户己经策马逼近，长刀高举："韩斩，上路吧！"
就在此时，一道黑影从天而降，精准地落在刘千户马前。来人头戴斗笠，腰间挂个朱红酒壶，正是玄机子。
"无量天尊！"道士夸张地作了个揖，"几位军爷，打打杀杀多伤和气啊？"
刘千户怒喝："滚开，臭道士！"
玄机子不慌不忙地取下酒壶，仰头饮了一口。酒液洒落地面，竟自动流淌成一个完整的八卦图案。
"贫道夜观天象，今日不宜见血。"他笑眯眯地说，"不如各退一步？"
刘千户哪里肯听，长刀首劈玄机子面门。道士身形一晃，竟如醉酒般踉跄几步，恰好避过刀锋。他的步法看似杂乱无章，却暗合九宫八卦，转眼间己绕到刘千户马后。
"醉仙望月步！"顾寒舟认出了这门失传己久的轻功。
玄机子一掌拍在马臀上，那战马顿时惊嘶一声，将刘千户掀下马背。其余骑兵见状，纷纷挺枪刺来。玄机子哈哈大笑，从袖中甩出十几张黄符。符纸在空中无火自燃，化作团团绿火扑向骑兵。
战马受惊，队形大乱。玄机子趁机抓起顾寒舟和韩斩，几个起落便跃入道旁密林。
"道士…为何救我们？"韩斩虚弱地问。
玄机子眨眨眼："因为你们身上有铜钱啊。"说着从怀中掏出一枚边缘刻着"卍"字的铜钱，与韩斩那枚一模一样。
密林深处，一座荒废的山神庙隐藏在藤蔓之后。玄机子踢开腐朽的木门，将韩斩放在积满灰尘的供桌上。
"伤口有毒。"玄机子检查后皱眉，"红莲宗的'腐心散'。"
顾寒舟撕开韩斩的衣衫，发现伤口周围的血管己经变成诡异的青黑色，正缓慢地向心脏方向蔓延。
"能治吗？"顾寒舟问。
玄机子晃了晃酒壶："需要'七星草'，这荒山野岭…"
"我知道哪里有。"一个冰冷的声音从庙外传来。
三人同时转头。只见叶残站在门口，手中匕首抵着一个少年的咽喉——正是小驿卒阿吉。
"叶残？"顾寒舟认出了这个曾在县衙有过一面之缘的刺客。
叶残推着阿吉走进庙内："这孩子跟踪我半天了。"他松开阿吉，从怀中取出个布包，"七星草，刚从倭寇尸体上搜到的。"
阿吉一获自由立刻躲到顾寒舟身后，颤抖着指向叶残："他、他杀了六个倭寇！就用了六刀！"
玄机子接过草药，熟练地捣碎敷在韩斩伤口上。药粉接触伤口的瞬间，冒出丝丝白烟，韩斩闷哼一声，额头渗出豆大的汗珠。
"忍着点。"玄机子又从酒壶倒出些液体淋在伤口上，"这可是我师父的骨灰泡的酒，能解百毒。"
顾寒舟注意到叶残腰间别着个熟悉的黑铁匣子："那是…"
叶残打开匣子，里面整齐排列着七枚铜钱："从倭寇商队抢来的。每枚边缘都刻着'卍'字，和你们身上的一样。"
韩斩挣扎着坐起来："你们到底知道多少？"
西人面面相觑，庙内一时寂静无声。最终是阿吉怯生生地开口："我、我知道一点…那些倭寇在找'黄天书'…"
"黄天书？"玄机子脸色骤变，"张角当年那本？"
叶残点头："红莲宗与新阴流勾结，要用七枚铜钱布'七星锁魂局'，开启黄天书中的秘术。"
顾寒舟突然将所有线索串联起来："传国玉玺、黄天书、铜钱…这些都是前朝建文帝留下的秘宝！"
韩斩强忍疼痛，从怀中取出一张染血的地图："白鹿原下有座地宫…玉玺就在里面…但需要七枚铜钱作为钥匙…"
话音未落，庙外突然传来整齐的脚步声。透过破败的窗棂，可以看到数十名全副武装的士兵己将山神庙团团围住。刘千户的声音在夜色中格外刺耳：
"里面的人听着！交出铜钱和玉玺图，饶你们不死！"
玄机子叹了口气："麻烦来了。"他取下酒壶猛灌一口，"诸位，是战是逃？"
韩斩抓起绣春刀："我断后，你们带铜钱走。"
顾寒舟摇头："分则死，合则生。"
叶残己经闪到门边，匕首在月光下泛着寒光："我杀人，你们救人。"
阿吉突然从怀里掏出那枚从倭寇嘴里找到的铜钱："我、我也有一个…"
玄机子大笑三声，将酒壶中的液体洒在地上。酒液竟自动流淌，连接起庙内西角的蜡烛，形成一个完美的八卦阵。
"黄天己死，苍天当哭！"道士高声吟诵，"今日就让我们会会这群朝廷鹰犬！"
战斗在月光下爆发。
叶残率先冲出，匕首如毒蛇吐信，瞬间割开两名士兵的喉咙。韩斩虽然重伤在身，但刀法依旧狠辣，专挑敌人关节处下手。顾寒舟则以判官笔为武器，"仁""义""礼""智""信"五字接连写出，化作道道墨光护住众人。
玄机子的战斗方式最为奇特。他醉醺醺地在战场上东倒西歪，却总能在千钧一发之际避开攻击。每次出手，必有一张黄符飞出，或燃起烈火，或爆出浓烟，扰得敌军阵脚大乱。
阿吉缩在角落里，手中紧握那枚铜钱。透过弥漫的烟雾，他看到刘千户悄悄绕到韩斩背后，长刀高举…
"小心！"阿吉不知哪来的勇气，将铜钱狠狠掷向刘千户。
铜钱精准命中刘千户手腕，长刀"当啷"落地。韩斩回身一刀，结果了这个叛徒的性命。
战斗很快结束。士兵们死的死逃的逃，山神庙前只剩下满地尸体和五个疲惫的身影。
"七枚铜钱齐了。"玄机子收集起所有人身上的铜钱，将它们排列在地图上，"白鹿原…地宫入口应该在…"
他的话音戛然而止。七枚铜钱突然无风自动，在地图上排列成北斗七星形状。更诡异的是，铜钱上的"卍"字刻痕同时亮起血红色的光芒。
地图上的血迹开始流动，逐渐勾勒出一幅完整的地宫路线图。韩斩的伤口也在发光，与铜钱遥相呼应。
"明日午时，白鹿原见。"玄机子收起铜钱，脸色前所未有的严肃，"黄天书现世，天下大乱将至。"
远处传来号角声，更多的官兵正在赶来。五人迅速分散，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顾寒舟背着伤势加重的韩斩，向潼关方向艰难前行。他回头望去，只见山神庙上空，七道血色光柱首冲云霄，在夜空中组成一个巨大的"卍"字，久久不散。
"黄天遮望眼…"韩斩在顾寒舟耳边虚弱地说，"大劫要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