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巴车慢悠悠地开进医院正门，陈默伸手掀起窗帘一角，瞧见那熟悉的急诊科楼顶招牌，在阳光里闪着冷冷的光。
沈知夏在他旁边张大嘴巴打了个哈欠，孟婉宁早早就掏出手机，“咔嚓”一声拍了张照片，嘴里嘟囔着“回归打卡”。
“欢迎回家。”司机师傅咧着嘴笑着，拉开了车门。
几个人刚抬脚下车，就被门口的保安给拦住了。保安大叔一边翻着登记本，一边问：“你们是哪个科室的？有预约不？”
孟婉宁眉头皱成了川字：“我们可不是外人，是急诊科的。”
“哟？你们是新来的医生？”保安大叔满脸都是疑惑，“最近换了好几个医生，我这儿没接到通知啊。”
沈知夏赶紧翻出工作证递过去，保安瞅了瞅，又满腹狐疑地拨通前台电话核实身份。
过了几分钟，前台小妹小跑着出来接应，他们这才被放行了。
陈默一边走一边感慨：“这地方变化挺大啊。”
“可不是嘛。”沈知夏点头附和，“听说张权调走了，还有个新医生来报到。”
孟婉宁鼻子里哼了一声：“那家伙总算走了，能清净点儿了。”
三人迈进急诊科大厅，那股熟悉的味儿“呼”地一下扑面而来——消毒水刺鼻的气味、咖啡渍淡淡的苦涩，还有熬夜加班后弥漫的疲惫感，这不就是他们平常的日子嘛。
可一看到办公室，他们全愣住了。
原本的办公区域重新划分了，桌椅换了位置，连电脑都换成新型号了。
陈默站在门口，眼睛来回扫了半天，愣是没找到自己的工位。
“我去问问。”沈知夏说着就要转身找人。
“等等，我去护士站问问。”孟婉宁摆了摆手，轻车熟路地钻进了走廊深处。
没一会儿，她带着一个戴眼镜的小护士回来了：“这是新来的实习生小林，她说你现在的工位在靠窗那儿。”
陈默点点头，走到新位置坐下。桌上还堆着前一个人留下的咖啡杯，看样子还没来得及收拾。
他刚把包放下，就听见身后有人说话：“你就是从基层回来的那位？”
陈默回头一看，是个穿着笔挺白大褂的年轻人，胸前别着胸牌，上面写着：李昊，住院医师。
“嗯。”陈默淡淡地应了一声。
“听说你在村里待了几周？”李昊的语气里带着一丝不屑，“在那儿能学到啥呀？”
孟婉宁一听这话，顿时就不高兴了，双手叉腰：“怎么，你觉得只有大城市才能治病救人啦？”
“我不是这个意思。”李昊耸耸肩，“就是好奇，你们那儿是不是连心电图都不会做？”
陈默嘴角微微上扬，没接他的话，反而问道：“你去过偏远地区吗？”
“没有。”李昊摇了摇头。
“那你有没有想过，有些病，城里根本见不着，村子里却多得很？”
李昊一下子说不出话来了，脸也红到了耳根。
“比如钩端螺旋体病。”陈默接着说，“再比如恙虫病。这些病在你们教科书上可能就那么一段话，但在我们那儿，那可都是活生生的病例啊。”
李昊皱着眉头，嘴唇动了动，好像想反驳，可最终还是没出声。
这时候，沈知夏回来了：“王主任要见你们几个，说有任务要汇报。”
几个人来到主任办公室门口，秘书示意他们在外面等着。透过门缝，能听见里面开会的声音。
“他说要先汇报，不然不让进。”沈知夏皱着眉说。
“没事。”陈默从背包里掏出一份厚厚的报告，“我写好总结了，带进去就行。”
沈知夏接过报告，轻轻推开门：“王主任，打扰一下，我们回来了。”
屋里的人都停下了谈话，王主任抬起头看了一眼，目光落在沈知夏手里的报告上，停顿了一下，眼神里露出思索的神情。
“进来吧。”他点了点头。
五分钟后，汇报结束了。
“辛苦了。”王主任合上报告，语气比平时温和了许多，“这次任务完成得挺好，尤其是对偏远地区疾病的研究，挺有价值的。”
“谢谢主任。”沈知夏回应道。
“接下来安排一下后续工作。”王主任翻开排班表，“你们几个先休息两天，然后正常轮班。”
“另外。”他看向陈默，“听说你那边整理了一些草药配方？回头整理一下，交到科研办。”
陈默心里一震，没想到王主任会主动提这事。
“好。”他点了点头。
走出办公室，孟婉宁忍不住笑出了声：“哇，王主任今天咋这么客气呢？”
“可能是我们干出点成绩了吧。”陈默耸了耸肩。
“不过……”沈知夏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你那个笔记本，真打算交上去？”
“先看看再说。”陈默压低声音回答，“有些东西，还不能公开。”
“也是。”沈知夏点了点头。
三人往更衣室走去，半路上碰到李昊，他正跟另一个医生聊得热火朝天。
“听说那个陈默是从乡下来的？”李昊的声音隐隐约约传过来，“我还以为他是来镀金的呢。”
“你听谁说的？”对方问。
“他自己说的啊。”李昊轻笑一声，“他亲口说自己以前在小医院。”
“那你呢？”对方反问，“你之前在哪儿实习？”
“协和。”李昊得意洋洋地说。
“哦。”对方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那你救过被蛇咬了还能捡回一条命的孩子吗？”
李昊愣了一下，随后就不吭声了。
陈默没停下脚步，继续往前走，就像什么都没听见一样。
孟婉宁气坏了，回头狠狠瞪了李昊一眼：“你要是不信，哪天跟我下乡试试？”
“婉宁。”陈默喊住她，“别理他。”
“可他……”
“我知道。”陈默打断她，“但他不晓得我们那几周经历了啥。”
沈知夏轻声说：“有些人，永远不懂真正的医学是啥样。”
几个人换好衣服，准备下班。
“明天见。”孟婉宁挥了挥手。
“嗯。”陈默点了点头，看着她的背影渐渐远去。
沈知夏站在原地没动：“你真打算换个地方？”
陈默没说话，手不自觉地摸了摸口袋里的笔记本。
“有时候我就在想。”沈知夏望着窗外，“医院好像变了，可又好像没变。”
“咋说？”陈默问。
“就像刚才，像李昊这样质疑你的人，多着呢。”她苦笑着，“但真正懂你的人，也有。”
陈默点了点头：“我知道。”
“所以……”她顿了顿，“如果你真想走，记得跟我说一声。”
陈默转过头看着她，眼神里满是复杂。
“我还不确定下一步去哪儿。”他低声说，“但我知道，有些事必须去做。”
沈知夏看着他，嘴角慢慢扬起笑容：“那就去做吧。”
说完，她转过身离开，留下一句：“别让我等太久。”
陈默站在原地，手紧紧攥着那本破旧的笔记本。
他明白，医院还是那座医院，人变了，心却没变。
而他的选择，才刚刚开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