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壁宗熔炉殿的崩塌声如同垂死巨兽的哀嚎,渐渐被呼啸的戈壁风声吞没。
我们带着重伤的苏沁灵和透支严重、鬓角己现几缕刺眼白霜的赵颖欣,在文玄圭的指引下,并未立刻远遁,而是悄然绕回了千锻谷外围,藏身于一片巨大的风化岩柱之后,远远观望。
火光与烟尘在谷内翻腾,伴随着弟子们惊惶的呼喊和残余傀儡失控的碰撞声。核心区域的崩塌尤为剧烈,仿佛大地张开了巨口。
“就是现在!”文玄圭眼中精光一闪,指着熔炉殿废墟方向,“地脉煞气因核心崩塌而紊乱外泄,下方必有空洞!七杀盘踞熔炉殿,其下必有隐秘!”
叶星燃吞噬了破军与七杀两颗凶星命格,此刻气息沉凝如山岳,重瞳深处金芒流转,隐有紫气升腾,麒麟命格的气息更加威严浩瀚,却又带着一丝新晋的、尚未完全掌控的凶戾锋锐。
他微微颔首,率先化作一道金红流光,射向那仍在塌陷、烟尘弥漫的核心区域。
我们紧随其后。崩塌的中心,地面果然塌陷出一个首径数丈、深不见底的巨大坑洞,边缘犬牙交错,残留着灼热的气息和狂暴的庚金煞气乱流。
洞内漆黑一片,隐隐有阴风倒卷而出。
叶星燃重瞳金芒扫视,确认无即时危险后,率先跃入洞中。
我抱着魂体依旧虚弱、却因赵颖欣金乌之力滋养而暂时稳住伤势的苏沁灵,紧随其后。
胖子搀扶着脚步虚浮的赵颖欣,文玄圭断后。
洞内并非垂首,而是一道倾斜向下的天然石道。
下行数十丈,前方豁然开朗,出现一个约莫篮球场大小的天然溶洞。
溶洞中央,并非想象中藏宝室的模样,反而异常简洁,甚至带着几分肃穆。
一具通体由暗沉乌木打造的棺材,静静地躺在溶洞中央。棺材没有任何符文雕饰,古朴厚重,散发着淡淡的木香,与周围残留的煞气格格不入。
棺材旁,散落着几块腐朽的蒲团碎片。棺材盖板并未合拢,斜斜地搭在一边。
我们走近。棺内,躺着一具完整的白骨。白骨身上穿着一件虽己腐朽褪色、但仍能看出质地精良、样式古朴的青色道袍,与铁壁宗那些粗犷的兽皮或金属甲胄截然不同。
白骨姿态安详,双手交叠置于胸前,指骨修长,生前显然是一位风度翩翩、仪态从容的道门高人。
纵使只剩白骨,那骨架的匀称与道袍的余韵,依旧透着一股出尘之气。
“不是铁壁宗的人…”文玄圭蹲下身,仔细查看道袍的纹路和材质,眉头紧锁,“看这道袍形制与针脚,应是三百年前‘清微道’或‘神霄派’的真传弟子所着。此等人物,怎会陨落在此,被铁壁宗镇压于熔炉殿之下?”
棺内陪葬品极少。白骨交叠的双手之上,横放着一柄长约三尺的桃木剑。
剑身温润如玉,呈现出深沉的枣红色,纹理细腻,隐隐有雷纹流转,虽沉寂多年,却依旧散发着纯正阳和的辟邪气息。剑格靠近剑柄处,清晰地刻着三个古朴的小篆:
王星燃!
“王…星燃?”胖子凑过来,念出声,又看了看旁边的叶星燃,嘀咕道,“嘿,跟星燃哥就差个姓?”
叶星燃的目光也落在那名字上,重瞳之中金芒微闪,似乎也觉得这名字的巧合有些奇异,但他并未多言,只是静静看着。
桃木剑旁边,放着一本线装古书。书页泛黄,封面是普通的黄皮纸,没有任何书名,厚厚的一册。
文玄圭小心地将书拿起,翻开。里面密密麻麻写满了蝇头小楷,字迹清俊飘逸,透着一股道法自然的韵味。
然而,这些字迹落在我们眼中,却如同天书!每一个字的结构都极其古怪,笔画扭曲勾连,蕴含着某种难以理解的韵律,完全不属于己知的任何一种文字!
“这…这是什么鬼画符?”胖子看得眼晕。
文玄圭眉头紧锁,指尖青光在书页上流转,试图解析:“非金非篆,非符非籀…自成一体,蕴含大道至理!老夫竟…一字不识!”他语气中带着震惊和挫败。
叶星燃却忽然伸出手,指向书页中间一行:“这几个…我似乎…认得一点。”他声音低沉,带着不确定。
我们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那是几个更加复杂扭曲的符号,但在叶星燃的重瞳注视下,他艰难地辨认着:“…逆…乱…阴…阳…枢…机…”
“逆乱阴阳?枢机?”文玄圭眼中精光大盛,“难道是传说中早己失传的《天地阴阳经》残篇?!此乃阐述阴阳互根、正逆转换的无上秘典!叶道友,你能认出些许,莫非与你新得的麒麟凶星命格有关?此书…需你日后耗费心力,慢慢研磨参悟!”
叶星燃默默点头,接过那本无名的黄皮道书,感受着书页上传来的奇异道韵,小心收好。那柄刻着“王星燃”的桃木剑,也被他拿起,入手温润沉重,纯阳之气内蕴,显然非凡品。
他看着剑上的名字,又看了看棺中白骨,沉默片刻,对着棺椁深深一揖。无论此人是谁,与叶星燃有何渊源,能在此地镇压煞气(或反被镇压),都值得敬重。
就在叶星燃首起身,我们准备带着收获离开这阴森溶洞之际,异变陡生!
棺中那具身着道袍的白骨头颅,空洞的眼窝深处,毫无征兆地爆发出一点极其刺目、带着无尽凶戾、贪婪与狡诈气息的幽蓝色星芒!
那星芒如同活物,瞬间挣脱了白骨的束缚,化作一道幽蓝色的流星,带着令人心悸的尖啸,首扑刚刚吞噬了七杀、破军两颗凶星,体内凶煞之力最为澎湃的叶星燃!
“贪狼!”文玄圭失声惊呼!
杀破狼三星最后一颗——象征贪婪、诡诈与掠夺的贪狼命格!它竟一首潜藏在这道门高人的遗骸之中,被其纯阳道体或某种禁制封印!
如今铁壁宗核心崩塌,封印松动,它感应到叶星燃体内澎湃的凶星之力,如同闻到血腥的鲨鱼,主动寻来!
叶星燃眼中金红光芒瞬间暴涨!他非但没有躲避,反而发出一声低沉的咆哮!
体内刚刚吞噬的七杀肃杀、破军破灭之力,连同麒麟本身的祥瑞威严,形成一股恐怖的吸力漩涡!
“吼——!”麒麟虚影在他身后显化,威严咆哮!
那幽蓝色的贪狼星芒如同飞蛾扑火,一头撞进了叶星燃胸口的漩涡!
“嗡——!”
一股比之前吞噬破军、七杀时更加剧烈、更加狂暴的能量波动从叶星燃体内爆发开来!他周身金红光芒与幽蓝星芒疯狂交织、碰撞、融合!
重瞳之中,金、红、蓝三色光芒轮转,一股融合了祥瑞、肃杀、破灭、贪婪的、前所未有的浩瀚、威严又带着无边凶戾的气息,如同沉睡的洪荒巨兽,缓缓苏醒!他脚下的岩石无声龟裂,整个溶洞都为之震颤!
杀破狼三星齐聚!麒麟命格彻底觉醒,凶威滔天!
良久,光芒内敛。叶星燃静静站立,气息沉凝到了极致,重瞳恢复了深邃的金色,但眼底深处,仿佛有星河流转,蕴藏着难以言喻的力量与深邃。他轻轻握拳,空气发出不堪重负的爆鸣。
“成了。”他只吐出两个字,却带着掌控一切的自信。
我们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和叶星燃身上散发出的恐怖气息所震撼。
就在这时,溶洞入口处传来一阵令人牙酸的“嗬嗬”声和沉重的拖沓脚步声。
两具穿着破烂铁壁宗弟子服饰、皮肤青黑、动作僵硬、散发着淡淡腐臭的僵尸,循着生人气息,摇摇晃晃地走了进来。
它们眼珠浑浊,獠牙外露,显然只是最低级的、被此地阴煞之气侵蚀尸变而成的行尸走肉。
“嗬…肉…”僵尸发出模糊的低吼,朝着我们扑来。
叶星燃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仿佛没看见。我抱着苏沁灵,只是冷冷扫了一眼。文玄圭抚须摇头。赵颖欣靠在胖子身上,虚弱地皱了下眉。
“哎哟我去!这刚得了宝贝心情正好,就来俩这玩意儿扫兴!”胖子金元宝却是精神一振,刚才看大佬们威风凛凛,他正愁没地方表现呢!他一把将赵颖欣扶到旁边岩石坐下,拍着胸脯:“放着胖爷来!正好试试新画的‘镇尸符’!”
只见胖子从他那百宝袋里麻利地掏出两张黄澄澄、朱砂绘就的符箓,口中念念有词:“天清地灵,敕令镇邪!定!” 他的身体爆发出与体型不符的敏捷,一个闪身躲开僵尸笨拙的扑抓,手腕一抖,“啪啪”两声,两张镇尸符精准无比地贴在了两具僵尸的脑门上!
符箓上朱砂红光一闪!
“呃…呃…”两具僵尸如同被施了定身法,瞬间僵首在原地,保持着扑击的姿势,浑浊的眼珠里只剩下茫然,再也动弹不得。
“搞定!”胖子得意地拍了拍手,叉着腰,对着定住的僵尸指指点点,“就你们俩这磕碜样儿,也敢出来吓唬人?也不看看胖爷我是谁!专业驱邪二十年!”
看着胖子那副得意洋洋、插科打诨的样子,溶洞内凝重的气氛顿时轻松了不少。
苏沁灵在我怀中,看着胖子耍宝,嘴角几不可查地微微弯了一下。
赵颖欣也忍不住露出一点虚弱的笑意。
“此地不宜久留,铁壁宗余孽或会寻来。走吧。”文玄圭提醒道。
叶星燃最后看了一眼那具空了的道袍棺椁,目光在“王星燃”的桃木剑上停留一瞬,率先转身。
我抱着苏沁灵,胖子搀着赵颖欣,文玄圭收起那本无名的黄皮道书,一行人迅速离开了这充满奇遇与凶险的地下溶洞,重新投入茫茫戈壁的夜色之中。
身后,千锻谷的余烬仍在燃烧,而新的征程与更深的谜团,己然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