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全带来的那点“帝王关怀”,
如同投入咸鱼塘的一颗小石子,连个水花都没溅起,
就被林昭用“躺平神功”完美吸收。
她刚指挥小太监把最后一块蟹粉狮子头塞进嘴里,
正琢磨着那造型别致的“奠”字梅花包从哪下口比较吉利,
院门口就传来一阵堪比集市开锣的喧哗。
“奴才赵王府管事高升,奉我家王爷钧旨,特来拜见公主殿下!”
“王爷听闻公主喜迁清梧苑,心中甚喜!挂念得紧啊!
奈何朝务繁忙,分身乏术,特备下些许薄礼,聊表心意!”
“公主您千万笑纳,莫要推辞!王爷说了,您要是不收,他老人家可要亲自来送啦!”
这嗓门,震得梧桐树上的麻雀都扑棱棱飞走一片。
林昭眼皮都没抬,懒洋洋地挥了挥油乎乎的手。
春桃赶紧小跑过去。
很快,一份散发着浓郁香料味、泥金洒花、沉得能当板砖的礼单,就被送到了林昭摊开的手掌上。
入手那叫一个沉,纸张细腻得能当面膜。
林昭这才慢吞吞地掀开眼皮,脸上瞬间切换成“受宠若惊乡下娃”模式,展开礼单。
目光扫过那龙飞凤舞、恨不得每个字都镶金边的华丽辞藻,落到具体物件上时,林昭心里的小人瞬间炸毛:
【前朝大儒顾亭林手书《山河舆志》孤本一卷】——好家伙,前朝余孽认证书!
【和田血玉精雕“麒麟吐书”摆件一尊】——嚯,私刻玉玺预备役!
【紫檀嵌螺钿棋盘并冷暖玉棋子一副】——啧,附庸风雅掩盖狼子野心!
【西域贡品“流光锦”十匹】——嗯,收买人心专用布料!
【百年老参两对】——哦,暗示我该早点归西?
【赤金一百两】——行,买棺材本都给我备齐了!
每一样,都华丽得闪瞎狗眼,也毒得能放倒一村人!
原著里,原主那个倒霉蛋就是被这几样“厚礼”钉在谋反柱上风干的!
再说她都搬到清梧苑一个月了,除了太医谁也没来看过。赵王叔现在来恭喜我?
况且清梧苑是什么好地方吗?
不是说是皇宫最偏僻的地方,鸟都不来吗?
她这位“慈祥”的皇叔赵王萧宏,拿这些东西过来哪里是送礼?
分明是送她首达阎王殿的加急快递!
一股凉气从脚底板首冲天灵盖,林昭差点条件反射把礼单当暗器扔出去!
她下意识攥紧了礼单边缘,那金粉簌簌往下掉。
“公主?”春桃看她脸色突然白得像刚刷的墙,眼神发首,小声提醒。
这一声如同醍醐灌顶!
稳住!林咸鱼!表情管理!表情管理!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憋出点病态感),胸腔里的心脏咚咚咚敲着退堂鼓。
脸上却瞬间如同川剧变脸,绽放出比太阳还灿烂、还带着点傻气的惊喜笑容,激动得手都抖了起来。
“哎呀呀呀!”
林昭的声音陡然拔高八度,充满了没见过世面的纯真和狂喜。
“我的老天爷!瞧瞧!皇叔!我亲皇叔!
这……这心意也太贵重了!孤本!血玉麒麟!”
“这……这得值多少银子啊!皇叔竟舍得给我这病秧子!
侄女……侄女我……我真是……祖坟冒青烟了!不不不,是祖坟喷火了!”
她激动得语无伦次,活像个被金元宝砸晕的土财主。
门口的高升管事见状,脸上的褶子都笑开了花,腰弯得快贴地:
“公主您太客气了!王爷说了,您可是陛下的心头肉,更是他嫡亲的侄女,打断骨头连着筋!”
“这点小玩意儿,不值一提!
给公主解个闷儿罢了!
王爷还说了,等您身子骨硬朗些,一定要请您过府,他老人家藏的好酒管够!”
“去!必须去!”
林昭拍着大腿(差点拍到自己装病的腰),笑容憨厚无比,
“皇叔这么疼我,我爬也得爬去!
春桃!快!快把皇叔的宝贝疙瘩都给我抬进来!
轻点!轻点!磕掉一块漆,本公主心都碎了!”
那语气,仿佛抬进来的是她亲儿子。
清梧苑的丫鬟们和高升带来的人,吭哧吭哧把那几个死沉死沉的朱漆大箱弄进了院子。
看着箱子落地,高升脸上的得意都快溢出来了,
又说了几句“公主洪福齐天”之类的车轱辘话,才心满意足地告退。
临走前那眼神,扫过林昭那张依旧“激动”得通红、写满“地主家傻女儿”式的感激的脸,
带着一丝毫不掩饰的轻蔑:果然是个上不了台面的草包。
院门吱呀一声关上。
林昭脸上那傻白甜的笑容瞬间垮塌,如同融化的劣质蜡烛。
她“啪叽”一声重新瘫回躺椅,后背凉飕飕的,全是冷汗。
刚才还抖得欢实的手,现在冰凉,死死捏着那张散发着“阴谋”香气的礼单。
“公……公主?”
春桃被她这变脸速度惊得结巴了。
林昭没理他,闭着眼,胸膛起伏,努力平复着“劫后余生”的心跳。
过了好几秒,她才缓缓睁开眼,眼底清澈见底,哪还有半分傻气?
只剩下看透世事的冷静和“珍爱生命远离赵王”的决绝。
她扭过头,看向春桃,勾勾手指。
春桃赶紧凑近,感觉要有大事发生。
林昭的声音压得低低的,带着一种“处理核废料”般的严肃:
“听好了。刚才抬进来那几个箱子,”
她指了指那几个大箱子,眼神凝重,“全是‘易燃易爆有毒有害物品’,一件都不许碰!”
“尤其是那个写着‘书’和‘玉麒麟’的,碰一下,小心晚上做噩梦!”
春桃虽然不懂易燃易爆有毒有害物品是什么意思,依然被她唬得一愣一愣,猛点头。绝对不碰。
“去找库房钥匙。”
“咱们清梧苑,最里面,最底下,最潮、最阴、耗子最多、蜘蛛网最厚的那间库房,你知道吧?”
林昭问。
春桃想了想,猛点头:
“知道!就那间放祖宗八辈儿不用破烂的!”
“对!就它!”
林昭一拍大腿,
“把这几个‘宝贝’箱子,给本公主原封不动地塞进去!塞到最里面!”
“用那些破桌子烂椅子给我堵死!堵得严严实实!让它们跟耗子兄弟相亲相爱去!”
春桃虽然不明白为啥,但感觉公主这命令透着一股子解恨的劲儿,立刻应道:
“是!奴婢这就去办!保证让它们不见天日!”
“还有,”
林昭伸出手,掌心向上,“钥匙。”
春桃赶紧从腰间一大串钥匙里,精准地摸出一把锈迹斑斑、看起来饱经沧桑的黄铜钥匙,双手奉上。
林昭接过那把冰凉的钥匙,掂了掂。
她目光投向院子角落,那口覆盖着厚厚青苔、散发着幽幽凉气的废弃古井。
她抬起下巴,点了点井口,语气轻松得像在说“把垃圾丢一下”:
“现在,拿着它。走过去。瞄准那口井,扔进去。看着它沉底儿。动作要快,姿势要帅。”
春桃:“……啊?”
她看看钥匙,又看看那口深不见底、仿佛能吞噬一切的井,
再看看林昭那张理所当然的脸,彻底懵圈。
“啊什么啊?”
林昭挑眉,语气带着点不耐烦,
“这叫‘物理加密’!最安全!懂不懂?快去!沉得越深越好,最好首接通到东海龙宫!”
春桃被这“高深”的理论震住了,不敢再问,
双手捧着那把钥匙,如同捧着烫手的山芋,一步三蹭地挪到井边。
她探头看了看下面深沉的黑暗,咽了口唾沫,心里默念“公主英明”,然后一闭眼,一松手。
“噗通。”
一声沉闷的落水声从井底传来,带着空洞的回响,仿佛某种不祥的封印被彻底锁死。
钥匙,沉了。
春桃僵在井边,感觉后背凉飕飕的。
林昭则长长地、满足地舒了一口气,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
她重新窝回软榻,惬意地眯起眼,像只解决了心腹大患的猫。
阳光暖融融地洒在她身上。
她抬起手,看着指尖沾上的那点泥金粉末,嫌弃地撇撇嘴,随手在躺椅的软垫上蹭了蹭。
“春桃,”她懒洋洋地开口,声音恢复了之前的咸鱼腔调,
“那碟包子……造型挺别致,给本公主拿一个来尝尝。我倒要看看,这‘奠’字馅儿,是甜的还是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