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时的京城,细雨裹挟着寒意渗入骨髓。江无舟蜷缩在严嵩别院柴房的梁上,看着下方影影绰绰的黑衣人来回穿梭。腐木的霉味中混着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墙角堆放的幽冥教木箱表面缠绕着浸血的麻绳,箱角贴着的朱砂封条在烛光下泛着诡异的暗红,如同凝固的血迹。
他屏住呼吸,静待守卫换岗的间隙。当最后两名持戟侍卫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江无舟如狸猫般轻盈落地。匕首插入木箱缝隙的瞬间,一股浓烈的腐臭扑面而来,仿佛有无数腐烂的脏器在其中发酵。箱内整齐码放着用人皮装订的典籍,泛黄的表皮上用银丝绣着扭曲的北斗七星图案,每一页都用朱砂绘制着星君吞噬太阳的场景,画面中的人物面容模糊,却都长着与徐靖澜如出一辙的"破军"刺青。
"这哪里是什么贡品..."江无舟的声音卡在喉咙里。他继续翻找,指尖突然触到某种柔软的物体。借着窗外透入的月光,他看清箱底整齐排列着数十个陶罐,每个陶罐都用浸过符水的黑布封口。揭开其中一个,刺鼻的福尔马林气味中,浸泡着一个婴儿的尸体——婴儿心口烙着狰狞的星纹,尚未闭合的眼睛里凝结着血泪。
"在找这个?"阴冷的女声从身后传来。江无舟猛地转身,短刃出鞘,却发现自己的西肢突然无法动弹。一个蒙着黑纱的女子倚在门框,月光透过她半透明的广袖,照见手臂上爬满尸斑的皮肤。她手中把玩着江无舟遗落在船厂的青铜鱼符,腕间的银铃缠绕着活人头发编织的红绳,每晃动一下,就发出类似婴儿啼哭的声响。
"你是谁?"江无舟的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颤抖。他能感觉到鱼符在对方手中发烫,守河人的血脉之力正在被某种力量压制。
女子轻笑,黑纱下伸出的舌头分叉如蛇信:"我是星君的侍女,也是送你上路的人。"她手腕翻转,银铃发出刺耳的高频声响,柴房的梁柱开始渗出血水,墙壁上浮现出密密麻麻的手印。江无舟只觉头痛欲裂,鼻腔里涌出温热的血,恍惚间看到无数黑影在墙角蠕动,那些黑影长着漕帮兄弟的面孔,却有着布满星纹的躯体。
千钧一发之际,远处传来更夫敲梆子的声音。女子脸色微变,将鱼符掷还:"月蚀之夜,城西乱葬岗,带着苏九璃来见我。否则,漕帮上下三百口..."话音未落,她的身体突然化作一滩腥臭的黑水,顺着地板缝隙消失不见。
江无舟扶着墙剧烈喘息,发现掌心不知何时被刻上了细小的星纹。他意识到这是某种诅咒,却无暇顾及。正要离开时,柴房深处传来铁链拖曳的声响。他握紧短刃,循着声音走去,在堆积的木箱后发现一个暗格。暗格里摆放着一个鎏金香炉,香炉中插着七根黑色的香,每根香上都刻着不同的生辰八字——其中一个,赫然是当今圣上的生辰。
"原来他们的目标是..."江无舟的瞳孔骤缩。就在这时,地面突然剧烈震动,暗格中的香炉倾倒,香灰洒在地上,竟自动排列成北斗七星的形状。柴房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和喊叫声,显然是守卫发现了异常。
他立刻将一本记载着星君仪式的人皮典籍塞进怀里,正要从后窗逃离,却见数十个黑影从院中掠过。那些黑影身着幽冥教服饰,手中托着散发蓝光的法器,法器上雕刻的图案与青铜棺椁如出一辙。江无舟躲在窗下,听到他们的对话:
"严阁老吩咐,将这些'祭品'连夜送往钦安殿。月蚀之时,便是改朝换代之日!"
"听说走水师的江无舟混进来了?"
"无妨,教主己在乱葬岗布下天罗地网。他若敢来,正好用他的血祭旗!"
脚步声渐渐远去,江无舟望着阴沉的天空。北斗七星在云层中若隐若现,每颗星辰都拖着猩红的尾焰。他知道,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了。苏九璃还在昏迷,漕帮危在旦夕,而一场足以颠覆天下的阴谋,正在月蚀的阴影下悄然成型。怀中的人皮典籍硌得胸口生疼,上面的朱砂仿佛在发烫,提醒着他即将面对的,是怎样的生死绝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