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如注,豆大的雨点砸在漕帮的青瓦上,发出密集的鼓点声。周鸿煊站在屋檐下,望着被雨水冲刷的石板路,浑浊的水流裹挟着泥沙蜿蜒而过,恍惚间竟与那日义庄井水的颜色有几分相似。自王二投河、仓库守卫失踪后,漕帮己有三日无人进出,空荡荡的街巷里,唯有巡逻弟子的脚步声在雨幕中回响。
"帮主!门外有人求见!"沈千绝的喊声穿透雨帘。周鸿煊转身时,见副手浑身湿透地立在廊下,怀中却死死护着油纸包裹的信件,"是龙虎山的飞鸽传书,但..."沈千绝压低声音,"送信人说,来者并非道门中人,而是自称知晓青铜棺椁秘密的访客。"
周鸿煊瞳孔微缩。三日前派去龙虎山的弟子尚未归来,此刻却有神秘人主动现身。他握紧腰间软鞭,沉声道:"让他进来,带二十名兄弟暗中戒备。"
片刻后,一个蓑衣斗笠的身影穿过雨幕。来人踏入大厅时,衣摆滴落的水珠在青砖上晕开黑色痕迹,与地板上未及清理的星纹黏液如出一辙。周鸿煊目光如炬,只见此人掀开斗笠,露出一张苍白却棱角分明的脸,左眼蒙着黑绸,右瞳竟是罕见的琥珀色。
"周帮主不必紧张。"来客声音低沉沙哑,抬手时袖口滑落,腕间缠绕的银链上坠着枚青铜铃铛,"我叫谢无常,从黄河源头而来。"他望向窗外暴雨,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这场雨,可是那东西在召唤呢。"
沈千绝按在刀柄上的手青筋暴起:"休得危言耸听!你既知内情,就快说!"
谢无常不慌不忙地从怀中取出半卷残破的兽皮,展开后,上面竟绘着与青铜棺椁如出一辙的星纹图腾。在图腾下方,歪歪扭扭刻着几行古老文字:"破军降世,北斗为引,血祭河神,万魂归墟。"
"千年前封印破军星君的,并非钦天监。"谢无常指尖划过兽皮,银铃发出细碎声响,"而是一群被称作'守河人'的部族。他们世代居住在黄河源头,用鲜血与生命维系着封印。"他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指缝间渗出黑色血丝,"但三十年前,一场大火烧毁了守河村,幸存者带着最后的秘宝西散逃亡——我便是其中之一。"
周鸿煊盯着对方渗血的手指,想起仓库守卫失踪时留下的星形脚印:"所以那些怪事,都是你..."
"我若有这等本事,何必千里迢迢来见你?"谢无常冷笑,"封印松动并非偶然。三个月前,是不是有人在徐州段打捞起青铜残片?"见周鸿煊神色微变,他继续道,"残片上的星纹是封印的关键,一旦凑齐七块,棺椁便会苏醒。如今棺中星君虽未完全脱困,却己能操控怨气凝成尸煞。"
沈千绝突然插话:"既然你是守河人,为何现在才现身?"
谢无常的琥珀色瞳孔闪过一丝悲戚:"因为我的族人都死了。"他扯开衣领,胸口赫然布满星纹状的疤痕,"半月前,我在客栈投宿,夜里醒来时,同屋的旅人竟变成了青面獠牙的怪物。它们口中念叨着'寻齐残片',杀光了整个客栈的人。"他抓起桌上的茶盏一饮而尽,"我顺着线索追查,发现所有怪事都指向漕帮。"
话音未落,窗外突然传来一声惊雷。谢无常脸色骤变,抓起兽皮冲至门口:"不好!它们来了!"
周鸿煊冲到檐下,只见暴雨中,七道黑影正踏着水面疾驰而来。那些身影浑身裹着湿漉漉的黑袍,惨白的脸上空洞无目,胸口却嵌着闪烁蓝光的星纹——赫然是失踪的仓库守卫!它们每前进一步,水面便凝结出黑色冰棱,所过之处,连雨水都变成了诡异的紫色。
"结阵!"周鸿煊抽出软鞭,金丝缠绕的鞭梢在雨中甩出破空声。二十名帮众迅速围成八卦阵,刀光剑影在雨幕中交织。然而,当兵器砍中黑影时,却只溅起一片腥臭的黑雾。
谢无常摘下腕间银铃,口中念念有词。铃铛发出的清越声响与雷声相撞,黑袍怪物体内竟传出孩童般的尖笑。其中一具尸体突然张口,声音像是无数人同时说话:"守河余孽...交出残片...星君归位..."
"小心!它们要夺兽皮!"谢无常将兽皮塞给沈千绝,自己却被一道黑影缠住。那黑影枯瘦的手指掐住他脖颈,星纹蓝光顺着皮肤蔓延。千钧一发之际,周鸿煊甩出软鞭缠住黑影,用力一扯,却见黑影化作一滩黑水渗入地底。
战斗持续了半个时辰,当东方泛起鱼肚白时,黑袍怪影终于消失在晨雾中。漕帮的地面上,散落着黑色的黏液和碎裂的冰棱,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腐臭味。谢无常瘫坐在地,嘴角溢出黑血,却仍死死攥着铃铛:"它们还会再来,下次...恐怕就是月圆之夜了。"
周鸿煊扶起他,目光坚定:"既然你知道破解之法,我漕帮愿倾尽全力配合。但你要保证,不再有任何隐瞒。"
谢无常艰难地笑了笑,从怀中掏出一枚刻着北斗图案的玉佩:"这是守河人的信物。要彻底封印星君,必须找到七块青铜残片,重新组成'北斗锁魂阵'。而第一块残片..."他望向黄河的方向,"应该就在漕帮某位叛徒手中。"
雨不知何时停了,朝霞染红天际,却驱不散漕帮上空笼罩的阴霾。周鸿煊握紧玉佩,看着谢无常胸口不断扩散的星纹疤痕,心中明白,这场与星君的较量,才刚刚开始。而更令人不安的是,漕帮内部的暗流,或许比河底的怪物更加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