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丝如愁,缠在青藤中学锈迹斑斑的铁栅栏上。这所九十年代末废弃的中学,如今只剩荒草没膝,主楼西侧的实验楼更是被当地人称为“锁魂楼”。传说每到雨夜,楼里会飘出少女的哭声,还有人见过穿蓝裙子的影子在走廊晃动。
我叫陈默,是个不信邪的摄影爱好者。三天前,我的好友林薇带着她的DV进了锁魂楼,说是要拍部探秘纪录片,结果当晚就失联了。报警后警方搜查无果,只在楼前找到她掉落的一枚发卡。
“陈默,你确定要去?”赵磊抓着伞柄的手有些发抖。他是林薇的表哥,也是唯一知道我们要探险的人。雨幕中,实验楼像头蹲伏的怪兽,墙面爬满的青藤在风中沙沙作响,二楼一扇破窗里,竟隐约透出昏黄的光。
“她的DV最后录到三楼生物实验室。”我晃了晃手中的对讲机,“记得保持联系,我进去找线索,你在楼下盯着。”推开虚掩的铁门,一股混杂着霉味和铁锈的寒气扑面而来。走廊天花板剥落的墙皮像垂落的尸衣,泛黄的瓷砖上印着模糊的血红色鞋印,一首延伸到楼梯口。
楼梯转角的灭火器箱里,塞着半本撕烂的练习册。借着手机光亮,我认出那是林薇常用的笔记本,其中一页用红笔歪歪扭扭写着:“她在找眼睛……第七个……”后面的字迹被水洇得模糊,隐约能看到“镜”字。
三楼走廊尽头,生物实验室的门虚掩着。门缝里渗出的光不是手电光,而是那种老式台灯光线。我握紧防狼棒推门而入,刺鼻的福尔马林味让我差点作呕。解剖台蒙着灰布,标本柜里的青蛙标本瞪着玻璃眼珠,墙上的人体骨骼模型歪着头,像是在狞笑。
“林薇?”我压低声音,手电筒扫过满地碎玻璃。突然,“哐当”一声,身后的铁门自己关上了!我猛地转身,只见门把手上挂着个蓝布书包,正是林薇失踪那天背的那个。书包拉链开着,掉出几张照片——全是不同角度的实验楼窗户,其中一张照片的窗玻璃上,竟映着个披头散发的人脸!
“找到你了……”阴冷的声音贴着我耳朵响起。我浑身汗毛倒竖,猛地回头,身后空无一人。但解剖台的灰布下,却传来“咚咚”的敲击声。我颤抖着掀开灰布,下面不是尸体,而是台老式胶片放映机,旁边散落着几卷胶片。
其中一卷胶片盒上贴着标签:“1998届三班毕业照”。我将胶片塞进放映机,墙上立刻投出模糊的影像。照片上的学生们穿着蓝白校服,站在实验楼前笑得灿烂。但镜头拉近时,我发现最后一排右数第二个女生的脸是模糊的,她穿着和林薇失踪时一样的白色连衣裙,手里捧着个玻璃罐,罐子里泡着……一对人眼!
“啊!”我吓得跌坐在地。放映机突然自动倒带,画面跳到教学楼天台,那个模糊的女生正被几个男生推搡着,其中一个戴眼镜的男生手里拿着镊子,似乎在抢夺她怀里的玻璃罐。女生失足坠楼,玻璃罐摔碎在实验楼前,罐子里的眼睛滚进了排水口。
“他们拿走了我的眼睛……”哭泣声从排水口传来。我爬过去掀开铁格栅,里面黑黢黢的看不到底,却飘上来一缕熟悉的香水味——是林薇常用的那款!
“林薇!你在下面吗?”我趴在洞口大喊。突然,一只冰冷的手抓住了我的脚踝!我低头一看,排水口伸出半截穿着白裙的手臂,手腕上戴着林薇失踪前买的草莓手链。
“救我……”微弱的声音从深处传来。我拼命想拽她上来,却感觉一股巨大的力量在往下拉。这时,对讲机突然响起赵磊的惊呼:“陈默!快跑!楼里全是影子——”话音未落,对讲机里传来刺耳的电流声。
实验室的灯开始疯狂闪烁,所有标本柜的门同时打开,里面的青蛙、兔子标本纷纷掉在地上,朝着我爬来。墙上的骨骼模型“咔嗒”转动,空洞的眼窝死死盯着我。我抓起桌上的镊子,想起照片里的场景,对着排水口大喊:“是他们拿了你的眼睛!不是林薇!”
哭声戛然而止。排水口的手松开了,林薇的手链掉在地上。我趁机爬起来,却看到门口站着个穿蓝裙子的女生,她的脸像照片里一样模糊,怀里抱着个崭新的玻璃罐,罐子里泡着的不是眼睛,而是台正在录像的DV——屏幕上正是我惊恐的脸。
“第七个……”她的声音像生锈的刀片摩擦,“该你了……”她一步步逼近,我退到窗边,突然想起林薇日记里的“镜子”。实验台角落有面落满灰尘的穿衣镜,是以前上生理课用的。我猛地抓起镜子转身,镜面映出蓝裙子女生的全貌——她的眼睛位置只有两个黑洞,而她怀里的DV屏幕上,正回放着林薇被她拖进排水口的画面!
“还给我……”她尖叫着扑来。我将镜子对准她,大喊:“你的眼睛在排水口!”就在她触碰到镜子的瞬间,整面镜子突然碎裂,无数碎片中映出1998年那个坠楼女生的脸——她叫苏月,当年因为保护受伤的流浪猫,被霸凌的同学夺走了角膜,绝望之下跳楼身亡。
碎片落地的瞬间,实验室恢复了寂静。标本回到了柜子里,骨骼模型重新挂在墙上,只有排水口传来微弱的呼救声。我撬开铁格栅,用皮带把林薇拉了上来。她浑身湿透,昏迷不醒,但还有呼吸。
怀里的DV突然自动播放,最后一段视频是苏月的脸,虽然模糊,却带着释然的微笑:“谢谢……找到了……”画面切换到实验楼前的青藤,其中一根藤条缠绕着个玻璃罐,里面泡着的角膜在雨夜中泛着微光。
我们逃出锁魂楼时,天边泛起鱼肚白。赵磊晕倒在铁门旁,手里攥着半张从旧报纸上撕下的报道——1998年,青藤中学发生学生霸凌致死事件,三名涉事学生离奇失踪,唯一的幸存者是当时的生物老师王建国,他后来不知所踪。
后来林薇醒来,对井下的事只有模糊记忆,只记得有个姐姐给她戴了条手链。而我再去锁魂楼时,排水口里的玻璃罐不见了,实验楼前的青藤却长得格外茂盛,其中一根藤条上,挂着枚生锈的镊子。
现在每逢雨夜,我总会想起苏月模糊的脸。有人说她找到了角膜,得以安息;也有人说,她还在寻找当年夺走她光明的人。而青藤中学的旧楼里,再也没有传出过哭声,只有风吹过青藤的沙沙声,像是在低语着被岁月掩埋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