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秦知夏踏上那条注定孤独而漫长的“芯片长征”之路时,数千公里之外,李默的“盘古”计划,正沐浴在最灿烂、最纯粹的理想主义晨光之中。
全球最大的代码托管平台GitHub上,“盘古”项目的代码库,己经成为了一个现象级的存在。它像一块巨大的磁石,吸引着全世界最聪明、最富激情、最理想主义的AI开发者。
它的主页,宛如一个数字化的“联合国”,每天都有数以千计的评论、建议和代码提交(Pull Request)从世界各地涌来,汇聚成一股不可阻挡的、进化的洪流。
来自世界各地的天才们,因为同一个名为“盘古”的梦想,聚集在这里。他们肤色不同,语言各异,却用同一种名为“代码”的语言,无私地贡献着自己的智慧,构建着他们心中的“巴别塔”。
李默彻底沉浸在这种乌托邦式的氛围里,他仿佛回到了那个穿着格子衫、在大学机房里为了一个算法而通宵达旦的青葱岁月。
他每天都和这群素未谋面、却在精神上无比契合的“战友”们,在线上激烈地讨论着技术细节,常常为了一个架构的优劣争得面红耳赤,然后又在问题解决后相视一笑,共同举杯庆祝。
他甚至和几个社区的核心贡献者——一个来自巴西贫民窟、年仅十七岁的少年天才,一个来自以色列特拉维夫大学、德高望重的算法教授——结下了亦师亦友的深厚情谊。
在“众人拾柴”之下,“盘古”的进化速度,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它的性能在社区的共同努力下,以周为单位进行着迭代,每周都在逼近,甚至在某些特定的AI应用领域,己经超越了当今世界两大霸主——谷歌的TensorFlow和Facebook的PyTorch。
然而,这些沉浸在创造快乐中的理想主义者们,并没有注意到,在他们头顶,那座名为“奥林匹斯”的科技神山之巅,众神己经投下了冰冷、漠然的阴影。
一年一度的谷歌I/O开发者大会,在全球数百万开发者的瞩目下,于加州山景城的海岸线圆形剧场,盛大开幕。
当谷歌AI部门的负责人,那位以温文尔雅、技术领袖形象示人的印度裔高管桑达尔·皮查伊(虚构),身着休闲T恤和牛仔裤,微笑着走上舞台,宣布推出“TensorFlow 3.0 - The Quantum Leap(量子飞跃)”时,李默和他的核心团队,正在他们位于沪市的“理想国”总部里,通过巨大的投影屏幕,像信徒一样,观看着这场属于全球开发者的盛会。
皮查伊开始不疾不徐地介绍TF 3.0所带来的“革命性”新特性:彻底重构的、更加灵活的动态计算图;对超大规模分布式训练的“原生级”支持;一个名为“Synapse(突触)”的全新神经网络编译器,可以实现前所未有的、从云端到终端的跨平台优化……
他每介绍一个特性,李默团队办公室里的空气,就凝固一分,安静一分。起初的惊叹,逐渐变成了错愕,再到难以置信的死寂。
到最后,整个可以容纳数百人的巨大办公室里,鸦雀无声,落针可闻。只剩下皮查伊那充满自信、激情洋溢的声音,通过音响,回荡在每个人的耳边。
TF 3.0所展示的所有核心亮点,几乎是像素级地、原封不动地“复刻”了“盘古”开源项目在过去几个月里,由全球上万名开发者共同努力、最引以为傲的那些创新架构。
甚至,连那个被他吹捧为“神来之笔”的“Synapse”编译器,其核心设计理念、实现路径,都与“盘古”内部一个为了防止核心技术过早泄露而尚未公开的子项目——“元神(Metatron)”,如出一辙,仿佛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双胞胎。
谷歌,这个曾经将“Don't be evil(不作恶)”作为企业文化的、全世界开发者顶礼膜拜的巨人,用最优雅、最体面、最不容置疑的方式,在全世界的注视下,完成了一次最冷酷、最赤裸裸的公开剽窃。
最致命的是,皮查伊在长达一个小时、激情澎湃的演讲中,没有一个字提到“盘古”,没有一个字提到那个由全球上万名开发者共同构建的、充满活力的开源社区。
仿佛这一切的创新,都只是谷歌内部那些天才工程师们,在加州阳光下的灵光一现,是奥林匹斯山上众神赐予人间的礼物。
演讲结束,掌声雷动。全球的科技媒体瞬间沸腾,早己准备好的新闻稿雪片般飞出。
“谷歌用TF3.0重新定义AI框架的未来!”
“TensorFlow王者归来,AI领域的战争己经结束!”
“从安卓到TensorFlow,历史证明,AI的未来,依然属于硅谷!”
李默死死地盯着屏幕上那些刺眼的标题,又切换到GitHub的社区页面,那里己经彻底炸开了锅,充满了混乱、质疑、愤怒与背叛感。他握着那罐冰镇可乐的手,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捏得发白,冰冷的罐身,却无法让他滚烫的、几欲喷发的怒火,降温一分一毫。
在这一刻,他终于,也彻底明白了“Prometheus_II(普罗米修斯二世)”那封匿名邮件中,最后那句话的真正含义。
巨兽,从不会弯下腰来,与你公平竞争。它只会耐心地、冷漠地注视着你,等你把火种点燃,把火焰烧旺。
然后,在你最充满希望的那一刻,连同你的火焰、你的柴薪、你的心血、你的梦想,一起张开巨口,从容地吞噬,不留一丝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