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弃的病房内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腥臭——尸体的腐败味、赵明失禁的尿臊味、还有消毒水混合的刺鼻气息。
“十……十二个小时!”赵明瘫坐在冰冷的地上,背死死抵着墙壁,仿佛想把自己嵌进去,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我们就在这里待着!别出去!就十二个小时,熬过去就安全了!十二个小时不吃东西……饿不死的!”
他眼神涣散,镜片蒙着血污和泪水,反复念叨着系统提示里那个“生存十二小时”的目标,像抓住最后一根稻草。
王魁刚把沾满黑红粘液的钢管从墙壁上那只彻底不动弹的断腿丧尸脑袋里出,闻言猛地扭头。
他脸上同样溅满了腥臭的污点,凶戾的眼神刀子般剐在赵明身上,嘴角咧开一个充满嘲讽的弧度:“十二个小时不吃不喝?尿裤子的小崽子,你他妈裤子干了吗?尿骚味都盖过死人的臭了!留在这儿?等外面那些鬼东西把门彻底撞烂进来开饭?”
赵明被他吼得一哆嗦,脸色惨白,嘴唇翕动着,却再也说不出一个字,只有身体筛糠般抖得更厉害。
角落里的李芸依旧蜷缩着,抱着膝盖,头深深埋在臂弯里,只有压抑不住的、细微的啜泣声断断续续传出。
她似乎完全屏蔽了外界的争执,沉溺在自己濒临崩溃的恐惧深渊里。
“好了!”陈启——此刻的“陈默”——适时开口,声音带着一丝沙哑。
他背靠着那个被推来堵门的沉重文件柜,目光扫过众人,“现在吵也没用。门暂时堵住了,外面……声音好像也远了点。趁这点时间,大家赶紧看看这屋里还有什么能用的!找点东西防身也好!”
他刻意加重了“防身”两个字,目光在张猛和王魁身上短暂停留。
张猛沉默地点了点头,木然的脸上没什么表情。
他立刻转身,开始仔细翻检旁边那张被撕裂了床垫、露出锈蚀弹簧的铁架病床底部。
王魁重重哼了一声,虽然一脸不耐烦,但还是提着那根滴血的钢管,走向病房另一侧那个倾倒的配药台。
他粗暴地用钢管扫开散落在地上的碎玻璃和空药瓶,发出哗啦的刺耳声响。
陈启自己也动了。
他小心地避开地上那摊护士丧尸的烂肉和黑血,走到靠里的墙角。
那里堆着一些被灰尘覆盖的杂物:一个破旧的搪瓷脸盆,几本散落的、纸页发黄卷曲的医学书籍,还有一个被压扁的纸箱。
赵明看着大家都行动起来,也连滚带爬地起身,不敢靠近门口和尸体,只敢在远离那些区域的地面上摸索,指尖触碰到任何冰冷或粘腻的东西都让他一阵哆嗦。
李芸似乎被翻找东西的声音稍微拉回了一点神智。
她茫然地抬起头,西顾,最后目光落在了自己身边——墙角那片让她恐惧到失神的巨大深褐色血迹边缘,散落着几卷同样被染成深褐色的纱布。
时间在压抑的翻找和粗重的喘息中艰难爬行。
每一秒都像绷紧的弦,门外走廊深处那若有若无的拖沓脚步声和低沉的呜咽,如同附骨之蛆,时刻提醒着他们这座“孤岛”的脆弱。
“妈的!”王魁低骂一声,首起身。
他手里拎着一根一尺多长的金属棍,一端有明显的弯曲和磨损痕迹,另一端则被磨得相对尖锐,像是某种被暴力破坏的工具柄部,上面还沾着陈年的暗红色锈迹。
“就这破玩意儿?撬棍?还他妈是断的!”他嫌弃地掂量了一下,但还是紧紧握在了左手里,聊胜于无。
另一边,张猛从病床上拆下来了一根钢管,充当着临时的武器。
李芸像是被梦魇驱使着,颤抖的手伸向血迹边缘那卷相对“干净”一点的纱布。
很快旁边一个倾倒碎裂的玻璃瓶吸引了她的注意。
瓶子只剩半截,里面残留着大约三分之一的无色液体。
她下意识地,几乎是凭借护士的本能,拿起了那个破瓶子,标签早己腐烂脱落。
陈启则在那个压扁的纸箱里拨弄着。
几本破书下面,露出一个硬质的塑料文件夹角。
看到其他人没有注意自己之后,他把那东西抽了出来,抖落厚厚的灰尘。
展开,是一张折叠起来的、材质像是某种防水油布的图纸。
线条模糊,不少地方被污渍覆盖,但顶部几个印刷体的黑字还勉强可辨:“锈月诊所 - B1层 内部结构示意图”。
图纸上标注着房间名称、走廊走向,还有一些模糊的箭头和叉号标记。
自然是陈启预先放在这里的【锈月诊所B1层示意图】。
“这……这是什么?”赵明带着哭腔的声音响起。
他手里捧着一个巴掌大小、封面是廉价人造革的笔记本。
笔记本边缘卷曲,沾着污渍。
他像是拿着烫手山芋,又不敢扔掉,哆哆嗦嗦地翻开。
内页是娟秀但越来越潦草的女性字迹,不少地方被深褐色的斑点晕染开来。
“日……日记?”赵明的声音抖得厉害,但他下意识地念出了开头还算清晰的一小段:
“X月X日,雨。医院最近气氛越来越怪了。三楼的‘特殊观察区’完全封闭了,连我们护士都不能靠近。听送药的刘姐偷偷说,里面收治的病人……不像活人……”
念到这里,赵明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惊骇:
“X月X日!警报!到处都是警报!疯了!都疯了!那些病人……不!是怪物!它们在咬人!在吃人!血……到处都是血!王医生……王医生他……他在笑!他把小张推进了……推进了那个房间!天啊!他在干什么?!他在把活人……改造成……”
赵明念不下去了,巨大的恐惧扼住了他的喉咙。
日记本从他颤抖的手中滑落,啪嗒一声掉在地上,摊开在最后那页触目惊心的、被大片血污彻底糊掉的字迹上。
病房里死一般寂静。
只有应急灯管滋滋的电流声,像垂死者的喘息。
日记里零碎的字句如同冰冷的毒蛇,钻进每个人的耳朵。
“特殊观察区”、“不像活人”、“怪物”、“吃人”、“把活人改造成……”每一个词都带着血腥和疯狂的气息,与他们此刻身处的炼狱完美印证。
王魁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握紧了撬棍。
张猛眉头紧锁。李芸死死攥着那半瓶酒精,身体抖得几乎坐不住,日记的内容像尖刀一样刺进她本就脆弱的神经。
陈启则快速将地图塞进自己外套内袋,眼神扫向那扇被杂物堵死的门。
“改造……”王魁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带着彻骨的寒意,“操他妈的!”
就在这死寂被恐惧和愤怒填满,众人心神剧震的瞬间——
咚!
一声沉闷的撞击,重重砸在摇摇欲坠的病房门上!
门后顶着的铁架病床发出一声令人牙酸的金属呻吟,向后滑动了寸许!
“嗬……嗬……”
门外,那令人血液冻结的低沉呜咽,陡然变得清晰、响亮!不止一个!是数个重叠在一起的、充满饥渴与死亡气息的嘶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