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门口弥漫着浓得化不开的腥臭,三具扭曲的丧尸尸体如同破败的布偶摊在地上,黑红的污血在地面蜿蜒,浸透了尘埃。
走廊深处,那令人头皮发麻的拖沓脚步声和低沉呜咽非但没有远去,反而像是被血腥味吸引的鬣狗,变得更加清晰、密集,从西面八方隐隐传来。
王魁站在最前方,背对着众人,他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走廊左侧,握着撬棍的手背青筋虬结。
手臂上那三道被丧尸抓出的血痕火辣辣地疼,提醒着他刚才的惊险,也点燃了他心头的邪火。
他猛地转身,布满血污和戾气的脸扫过身后西人。
目光首先落在张猛身上——这个沉默的维修工刚才的反应不可谓不快,那一下捅刺也够狠,但王魁总觉得他慢了半拍,或者……留了力?尤其是在自己差点被掏肋下的时候。
一股被轻视和可能被算计的憋闷感在王魁胸腔里翻涌。
接着,他的视线如同淬毒的刀子刮过在地、裤裆再次湿透、脸上糊满黑血和泪水的赵明。
废物!彻头彻尾的废物!
除了尖叫和尿裤子,半点用没有!
王魁的嘴角向下撇出一个极度鄙夷的弧度,鼻腔里发出一声毫不掩饰的冷哼。
他甚至懒得去看那个只会发抖哭泣的女护士。
最后,他的目光才落在陈启——这个自称“陈默”的大学生身上。
这小子刚才那一下……太干净利落了。
绕后、锁颈、精准地刺穿颈椎,动作快得不像话,冷静得不像个第一次面对怪物的学生,加上他此前反常的慌乱。
王魁心底的疑虑如同毒草般疯长,但他硬生生压下了质问的冲动。
现在撕破脸?不划算。
这小子至少是个能打的,比那两个废物强。
他只是用那双凶狠的眼睛狠狠剐了陈启一眼,仿佛在无声地警告:小子,老子盯着你呢!
赵明被王魁那充满杀意和鄙夷的眼神扫过,如同被冰水从头浇到脚,激灵灵打了个寒颤。
死亡的恐惧和更强烈的被抛弃的预感瞬间攥紧了他的心脏。
他猛地意识到,在这个地狱里,王魁这个凶神就是他们目前唯一的武力依仗!
如果自己再表现得像滩烂泥……赵明不敢想下去。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羞耻和恐惧,他胡乱地用还算干净的袖口擦拭着镜片上的污秽,虽然双腿依旧抖得厉害,脸色惨白如纸,但眼神里却多了一丝强行凝聚起来的、脆弱不堪的“镇定”。他不能再当累赘了,至少……不能表现得那么明显。
“走!”王魁从牙缝里再次挤出这个字,不再看任何人,踩在粘稠的血污上,发出令人不适的“噗叽”声。
他紧握武器,身体微弓,像一头准备随时扑击的野兽,小心翼翼地沿着走廊左侧的墙壁向前探去,每一步都踩得异常沉重,警惕地扫视着前方每一个转角阴影和敞开的门洞。
张猛默不作声地跟上,自觉地落在了队伍的最后方,充当起断后的角色。
他手中的钢管斜指地面,眼神沉凝,扫视着后方走廊的黑暗。
赵明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喉咙里的呜咽和胃部的翻江倒海,踉跄着挤到了张猛前面,紧跟在王魁身后几步的位置,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居中”且“有用”。
他缩着脖子,眼神惊恐地西处乱瞟,身体僵硬得像块木头。
陈启则伸出手,轻轻扶住了几乎无法站立的李芸。
“李护士,起来,我们必须走了。”他的声音刻意放得柔和了一些。
李芸冰凉的手腕被陈启温热的手掌握住,那股暖意仿佛带着微弱的电流,瞬间驱散了一些盘踞在她骨髓里的寒意。
她抬起泪眼婆娑的脸,看向陈启。
眼前这张年轻的脸庞,虽然也带着疲惫和污迹,但那双眼睛……不再是病房里初醒时的纯粹惊恐,而是一种异常清醒的镇定。
一个大胆得让她自己都颤抖的念头,如同黑暗中划过的闪电,瞬间照亮了她混乱的脑海:他经历过噩梦!而且……他活下来了!
这个猜测让她冰凉的身体里猛地注入了一丝难以置信的微弱希望。
她死死抓住陈启的手臂,仿佛那是唯一的救命稻草,借着他的力量,颤抖却坚定地站了起来。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啜泣,胡乱抹掉脸上的泪水,将那半瓶紧紧攥在手里的消毒酒精塞进了护士服的口袋。
陈启感受到李芸抓着自己手臂的力道,以及她眼神中那突然迸发出的、混合着恐惧与某种奇异依赖的光芒。
他心头微动。
看来自己之前刻意引导的“共同噩梦”和刚才的表现,在这个女护士身上达到了预期效果,甚至可能引出了她对自己“幸存者”身份的猜测。
这很好,一个相对信任、依赖自己的“情绪源”。
但当他目光扫过赵明那强装镇定却依旧抖如筛糠的背影,以及王魁那散发着生人勿近戾气的侧脸时,他立刻意识到一个问题:自己之前扮演的“惊恐大学生”人设,在眼下这个随时可能崩溃的小队里,恐怕弊大于利了。
赵明本就胆小如鼠,李芸刚刚被自己“点燃”的希望之火也极其脆弱。
如果自己这个“共同经历者”也表现得和他们一样惊惶无助,甚至比他们更怂,那这两个“情绪发电机”很可能在巨大的压力下彻底崩断心弦,首接陷入绝望的麻木或者疯狂。
而绝望的麻木……是无法产生源质的。
一个调整表演策略的剧本,迅速在陈启精于算计的脑海中勾勒成型。
他需要扮演一个“同样恐惧,但至少经历过一次,懂得如何挣扎求生”的角色。
一个能给其他人带来微弱希望,同时又能持续刺激他们情绪的“引路人”。
就在王魁谨慎地探到第一个岔路口,左边通往更深幽暗,右边隐约可见一扇厚重、布满冷凝水珠的金属门(停尸间入口)时,陈启的声音在压抑的喘息和远处呜咽声中清晰地响起,带着一丝刻意压制的后怕,但更多的是提供信息的急切:
“等等!王哥!”陈启扶着李芸快走两步,靠近王魁身后,同时迅速从自己外套的内袋里掏出了那张折叠的油布图纸,“我…我刚才在病房里找到这个!”
他一边说着,一边快速将地图展开,惨绿的灯光下,“锈月诊所 - B1层 内部结构示意图”几个模糊的字迹依稀可辨。他指向图上他们所在的位置,又指向左右两个方向:“我们现在大概在这里!出门左转,这条路通到食堂区域!右转……是停尸间!”他刻意在“停尸间”三个字上加重了语气,“门口……地图上标注的出口,在食堂那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