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月光下的流量计与咖啡杯图标
月光如同冰冷的流水，无声地注满空旷的露天水池。晚风带着深秋的寒意，卷过水岸，带起一圈圈细密的涟漪，轻柔地推搡着漂浮在池心的硬纸卡片。
楚瑶双手环抱着膝盖，下巴抵在手臂上，蹲在冰冷的池边瓷砖上。她安静地注视着那张承载着林倦笔下心形波纹的卡片。浸透池水的卡片边缘微卷，深蓝色的手绘线条在月光下显得更加深邃柔和，那枚小小的?在水波光影中无声地荡漾，如同落在水面上的一滴浓缩的温柔。
她久久未动，仿佛要将这幅画面永远刻在脑海里。首到脚底升起的寒意越来越清晰，她才缓缓站起身。准备离开的刹那，她的目光再次被那漂浮的卡片旁边——池水边缘的另一个存在吸引。
就在离岸边最近、被月光照亮的一小片浅水区里——
那只被林倦从水下精准推送到池心、此刻静静搁浅在传感柱底座阴影下的白色奶茶杯！ 杯身上的水痕早己干涸，杯盖上那支磨砂不锈钢吸管如同冷冽的指针，笔首地指向夜空，吸管尾端那枚小小的金属五角星在月华下闪烁着微小的、却不容忽视的银光。
楚瑶微微怔忡。她把它推向了池心，完成了“引导坐标”的任务，他就任由它静静陪伴着传感柱，沉浮于此了吗？
心底的失落像投入水中的石子。她沉默地弯腰，指尖小心翼翼地探入冰凉的水中，避开水下的传感线缆，轻轻将那只搁浅的杯子捞起。
入手冰凉坚硬。不锈钢吸管边缘锋利冰冷，五角星的尖角硌着掌心皮肤。
楚瑶将它握在手里，如同握着一枚物理胜利的冰冷勋章，没有一丝温度。她低头凝视着杯盖上的五角星，又抬眼看向月光下独自漂浮的心形波纹卡片……
就在这时！
她的脚踝处传来一阵极其极其轻微的、凉丝丝的水流波动触感！
像是有什么极其微小、但稳定的能量源正贴近池底运作，带动了池底细密的泥沙和水流，将一圈柔和且带有方向性的水流扰动感，极其微弱却持续不断地传递到了她的脚踝皮肤上！
楚瑶下意识地低头看去。
池水清澈见底，在月光下泛着灰蓝色的微光。能见度不算高，但她似乎看到靠近她脚下池岸位置的水底……有一个极其微小的——圆形光源？！
很小，不过指甲盖大小。散发着极其柔和的、如同呼吸般规律闪烁的冰蓝色光晕！
光晕似乎在动？不是位置，而是……光线的强弱？
亮。暗。亮。暗。亮。暗。
规律无比。频率稳定得如同钟表心跳！
像某种……微型的能量指示灯？！
楚瑶的心猛地一跳！她几乎瞬间确定——这是林倦留下的！水下的光！在向她发送信号？！
她立刻蹲下身，不顾池边瓷砖的冰凉，几乎是趴在了水面上，将脸贴近水面，凝神细看！
那片区域的水底铺着一层白色的过滤砂石。就在细沙和水草交界的边缘，紧靠着她站立的池岸正下方位置（池边有收边台阶，水深不到半米），一个比鹅卵石略小的、通体灰黑色、表面光滑的圆柱形金属装置，半掩在细沙中。
装置的一端像是一根极其微小的导管探出，正对着水流流动方向（有滤水循环系统的微弱水流）。装置的顶端镶嵌着一枚小巧的透明透镜模组——那冰蓝的光晕正是从这里发出！
此刻，那冰蓝光晕正以一种极其稳定、但肉眼能清晰分辨的频率在闪烁：
亮 1秒 → 暗 0.5秒 → 亮 1秒 → 暗 0.5秒 →…… 周而复始！
如同在无声地讲述一种程序语言。
更让楚瑶屏住呼吸的是：装置光滑的外壳顶部，似乎还有极其微小的激光蚀刻符号！
她眯起眼睛，借着月光和冰蓝光晕，努力辨认——
“Q” (像Q，或者可能是O?)
“↓” (向下的箭头！)
“mL/min” (毫升每分钟！)
旁边似乎还有一个数字显示屏，但被沙粒盖住了一半，看不清。
这……这是一台微型水下流量计？！林倦放在这里测量池底水流的？！
但这闪烁的光……又是什么意思？是在向她展示实时流量数据？还是……
楚瑶的脑子飞快转动：“Q”可能是流量？“↓”指向显示屏？“mL/min”单位……
她死死盯着那个闪烁的冰蓝信号灯：
亮1秒 → 代表数值？
暗0.5秒 → 间隔？
周而复始……
她猛地掏出手机，打开自带的录音备忘录（可显示声波和计时），对着水下那个闪烁的光点开始录像！同时在心里跟着默数：
“1……0.5……1……0.5……”
连续记录了十几个循环。信号稳定得可怕。
楚瑶停止录制，立刻点开视频查看。手机的计时器功能清晰地显示着——
光亮的持续时间：每次恒定为 1.000秒 左右。
黑暗的间隔时间：每次恒定为 0.500秒 左右。
循环周期：1.500秒整！
她的指尖点在手机屏幕显示的稳定数值上，目光锐利地移向水下那个被沙粒覆盖了一半的显示屏区域！亮光时间1秒代表Q？暗光0.5秒代表间隔？那实际流速……是多少？！
林倦在用光信号的周期作为变量输出？！这太天才了！
楚瑶的心跳开始加速。她用一根手指，极其小心地、极其缓慢地，试图拨开水底那个流量计显示屏附近的细沙……
细沙被水流带开一点点。
显示屏亮起！
上面清晰地显示着一行微小的绿色数值：
Q = 0.8 ↓ mL/min
0.8 mL/min？
一个非常缓慢的数值！几乎接近静止！
她突然明白了！
池水在循环过滤系统的远端，这里的天然水流极其微弱。这台流量计就是放在这里，实时测量着这角落里最真实、最微弱的水流。
而他用一个恒定频率（1.5秒周期）的光信号来表示流量大小！亮的时间代表流量本身？暗的时间代表……也许是某种阈值？
但是……他为什么特意要在这里放一台流量计？还让它用光信号和自己“说话”？只是演示物理仪器？不可能！
楚瑶的目光再次移回到她手中那只冰冷的奶茶杯和盖子上的五角星。又看向池心依然漂浮着的心形波纹卡片。最后落到水下这台持续发送着微弱冰蓝光芒、稳定报告着0.8 mL/min流量的忠实设备上。
一个奇妙的联想涌入脑海：池水代表环境。这台流量计探测到的是角落里真实存在的、微弱的流动（0.8 mL/min）。而心形波纹卡片……是被人为放置的“目标”。流量计安静地工作，就像他平时在角落里的观察，沉默却洞悉所有细微的变动？所以他把五角星标记作为“成功标识”留在了物理设备（杯子）上？而流量计的数据就像是……在证明这片水域一切正常？
像是在用冰冷的数据对她说：一切安好。
楚瑶的心慢慢被一种难以言喻的暖意包裹，驱散了奶茶杯的冰冷。这比任何话语都要真实。她俯身，将手中心形的卡片更温柔地向下按了按，让它在水面漂浮得更稳一些。
然后，她站起身，赤足踩在冰凉的瓷砖上。她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水底那片持续闪烁的冰蓝光晕和心形波纹的倒影，转身离开池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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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后。图书馆三楼旧报刊区的暖意如同凝固的琥珀。阳光在橡木桌面上投下安静的光斑。
楚瑶面前摊开设计课的图纸。她的心情格外安宁平静，手指无意识地转动着铅笔。目光习惯性地扫过桌面缝隙的边缘。
她的心跳几乎漏跳了一拍！
在她常放奶茶的位置旁边……一张小小的、被水浸泡过边缘、带着干涸水痕的硬卡纸静静地放在那里！正是那张池心漂浮的心形波纹卡片！
林倦将它从水里捞起来！还……烘干带来了？！
卡片在阳光下铺展开。画面依旧清晰：中央代表池心绿灯的光晕，下方环绕着深蓝色的手绘水波纹，还有那枚小小的?。右下角落款的“反馈波形：? ”带着一点晕开的墨迹，显得更加柔和。
楚瑶惊喜交加，小心翼翼地拿起卡片，指尖拂过上面细微的凸起纹路。水纹的线条在阳光下似乎流动起来。
她看向对面。
林倦靠在椅背里，手里捧着一本书（物理学报？），头微微低垂，帽檐遮住了眼睛。但楚瑶敏锐地发现——
他那条搁在膝盖上的手臂外侧袖口处（靠近手腕的位置），裤子上有一道极其细微、几乎看不见的——微微发白的湿痕！
边缘还带着一点点未能彻底刷掉的、极细微的……白色池底砂粒？！
是她眼花了？
还是……
那天晚上水下安装流量计的……证据残留？！
楚瑶的脸颊瞬间有点发热。她低下头，掩饰住心中的微澜。目光再次落到那张卡片上。
一个念头忽然出现。她放下卡片，拿起一支笔尖极细的黑色签字笔。
在那张带着池水印记的卡片空白的背面！
动作无比认真，却又带着一点顽皮。
她用纤细流畅的线条，极其仔细地描绘出了一个——立体感十足、冒着袅袅热气的咖啡杯！
咖啡杯图标下方，她画了一个小小的温度计标识，温度指向了较高的区域（没有具体数值，只是感觉很暖）。而在咖啡杯的杯口上方，精心添加了一个小小的……
“↑” 加热箭头图标！
然后，在图标旁边，写下了一行小字：
【环境流量补充点：热量输出端口（待优化）？】 (后面还画了个小问号)
像是在这张承载着池水记忆和心形信号的卡片背面，悄悄地标注了一个新的……能量供应点？
她将这张“精心改造”过的卡片，轻轻放在桌面上，靠近缝隙边缘他常看的区域，并小心翼翼地将描绘着咖啡杯和加热箭头的那一面对着他。
她坐回自己这边，低下头假装看书，心跳却微微加快，目光偷偷瞄过去。
对面的林倦，似乎没有任何动作。
时间在阳光里流淌。
几分钟后。
一只苍白的手，从书本下方极其缓慢地伸了过来。指腹带着一种近乎研究的微冷触感，轻轻地、极其短暂地拂过卡片的边缘，落在画着咖啡杯和加热箭头的新图案上。
楚瑶屏住了呼吸！
那只手停顿了一下，似乎在确认那凹凸的墨迹。
然后……
他的指尖在咖啡杯图标表面……
极其轻微地、快速地……
向下一按！
像是在按下某个虚拟的“加热按钮”？！
动作微小却清晰无比！
随即，那只手便极其快速地缩了回去！重新隐没在书本的阴影之下！
只留下那张卡片在原地，带着咖啡杯的暖意和那个无声的“确认启动”指压印记。
阳光无声地照着卡片背面新鲜墨迹的咖啡杯图标，杯口升起的热气仿佛在微微浮动，杯口的加热箭头也似乎更加醒目。
图书馆的角落寂静如常，只有纸张翻动的细微声响和……空气中那无声氤氲开的、如同咖啡香气般温暖的物理信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