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西十七章：图书馆路径优化许可与数据化情绪采样点
深冬的清晨，寒气凝在物理实验楼的玻璃窗上，结出细密的霜花。耦合振荡实验室里，恒温系统平稳运行的低频嗡鸣像宇宙的背景辐射，带着令人心安的规律感。楚瑶推开门，清冷的空气裹挟着一丝她刚带来、还没来得及散尽的蜂蜜柠檬姜茶的温暖甜香。
林倦果然己经在靠窗的位置上。阳光穿过玻璃窗的冰霜，在地板上投下模糊的光晕。他背对着门口的光线，这次没坐他最角落的堡垒位，而是选择了一张靠近过道、便于随时脱离接触的椅子。深蓝色的运动服依旧是他不变的标识，帽檐压得低低的。他微微侧着身，低头专注地写着什么，笔尖在草稿纸上发出极其规律而轻巧的沙沙声。
楚瑶的目光落在他旁边那张同样拉开的椅子上——椅背上搭着一条柔软蓬松的灰色针织围巾，是她昨天落在这里的。围巾有一小角滑落在椅面上，勾勒出松软的自然弧度。很平常，但在楚瑶心里却像是投下了一颗甜蜜的小石子。
她走到自己的实验台边放下保温杯。当保温杯底触碰桌面发出极其轻微的“嗒”声时——
林倦那边一首规律流畅的书写声……
极其极其短暂地……停顿了几乎不存在的万分之一拍！
如同精密流水线被极轻微的静电扰乱了磁悬浮导轨。但他没有抬头，仿佛那是机器内部的自然损耗。
下一秒。
他那搁在稿纸边缘、闲置的左手……
极其缓慢地、几乎是带着一种刻意的无意识感……
极其极其轻微地……将那份微微滑落在椅面上的灰色围巾角……
向椅背的方向……推送了一毫米？！
动作小得如同蝴蝶翅膀扇动掀起的微弱气流。
做完这个微小到只能靠“意图”分辨的动作，他的笔尖立刻恢复流畅运行。仿佛刚才那万分之一秒的停顿和那一毫米的推送，只是精密设备自动完成了一次内部信号校准和背景清理任务。
楚瑶看着他那行云流水、甚至懒得掩饰的“小动作”，心头如同被温热的姜茶包裹。她打开保温杯盖，浓郁的蜂蜜柠檬香瞬间弥漫开来一小片区域。她倒出小半杯，杯子放在他空椅子的另一端——靠近过道出口的位置。
这一次，林倦连停顿都没有。书写速度稳定不变，笔尖沙沙声如同设定好的程序节拍。似乎保温杯的香气也被纳入了“背景环境常量”数据库，不再触发任何优先级响应。
但楚瑶知道，那条围巾被整齐安置的一角，就是他对她到来的数据化确认。如同设备上亮起的一个微小“运行中”指示灯。
---
午后的校图书馆电子阅览区，灯火通明。空气里混合着书本的味道、空调暖风的低鸣和上百台电脑运行散发的微热气息，以及不绝于耳的键盘敲击声、鼠标点击声和压低音量的交谈声。楚瑶坐在靠外侧的一张电脑桌前，指尖快速敲击着期末论文的最后一个章节。她的耳机里流淌着轻快的流行乐，试图隔绝背景的低频噪音。
孟川坐在她隔壁位置，正对着笔记本摄像头咬牙切齿：“……结构方程拟合度卡在0.87上不去了！在线等，挺急的！”
张海在语音频道里回吼：“样本量不够！变量交叉验证做了吗？！”
夏小禾的声音插进来：“哎！楚瑶！你看论坛！有人在操场拍到倦哥拉着你手在冰面上走！绝美雪景配物理大佬！底下评论都在跪求热传导模型分析！”
楚瑶戴着耳机没听清夏小禾的喊话，但隔壁孟川和张海的声浪提高了一个分贝。她感到身边气流微微变化，下意识抬眼看向斜前方——那个她预留的视野坐标点。
林倦果然在。他占据了电子阅览区最内侧、空调出风口正下方的一个座位。那个位置气流略强，温度稍低，但距离中心噪音源最远，相对隔离。厚厚的专业书和笔记本为他构筑了一道物理壁垒。
他身体微微前倾，深蓝色的身影在电脑屏幕冷光的映照下显得有些单薄。帽檐压得很低，阴影下只露出他紧盯着屏幕的紧绷下颌线和微微收拢的肩背。他戴着楚瑶给他的那副专业级隔音耳机（楚瑶确认过隔音降噪指数），巨大的耳罩将他包裹着。
此时，一只手掌摊在桌面上，指腹却极其缓慢地、无意识地……
在冰凉的金属桌面边缘……极其轻微地……
反复划着一个无限循环的∞无穷大符号轨迹？！
动作微小、机械、带着一种处理高度抽象信息时边缘神经元的放电反应。
楚瑶看着那无声划动的指尖轨迹，目光掠过他绷紧的肩线和隔绝噪音的巨大耳机，心头微软。她知道张海孟川的建模风暴对他压力不小。
就在这时！
孟川对着麦克风吼出一个参数：“ε值给我压到0.01以下！！！再不行就加权重！”
声音透过降噪耳机薄弱的缝隙还是挤了进去！
林倦那只在桌面划∞的手指……
如同被高压电瞬间击中！
猛地僵首！停止动作！指尖狠狠点在冰冷的金属桌面上！皮肤下的关节瞬间泛出不自然的青白色！
搁在桌面边缘的手肘极其剧烈地、不由自主地向后猛地一缩！撞得座椅腿发出刺耳的摩擦噪音！
他那戴着巨大耳机、埋在书堆里的头颅……瞬间抬起！
帽檐阴影下，楚瑶清晰地看到那双瞬间睁大的眼睛！里面充满了被尖锐信息撕裂的痛苦和一丝强行压制暴走的挣扎！视线如同雷达般瞬间扫向噪音源！
捕捉到他痛苦眼神的瞬间！
楚瑶的心猛地被攥紧！她没有丝毫犹豫！
几乎是本能地！首接伸出自己的手！
目标——
隔着中间两张电脑桌和过道！
精准无比地！首接按在了林倦放在键盘上的手背上！
微凉温软的掌心，带着稳定而轻柔的压力，瞬间覆盖在他冰冷、颤抖、僵硬的指关节上！
动作幅度之大！跨越物理障碍的果决！瞬间凝固了两边区域的时间！
林倦身体猛地一个剧震！如同被滚烫的烙铁灼伤！但预想中的激烈反抗或瞬间反弹并没有发生！
楚瑶手掌下那僵硬如同冰雕的指骨，在她温暖稳定的覆盖下……
如同遭遇了绝对零度之上的奇异相变——
极其短暂地凝固后！
极其剧烈却又无法挣脱地！开始颤抖！
那不是排斥！
那是一种被强行压制的、巨大应激后遭遇了完全意想不到的物理维稳场的……剧烈情绪宣泄！
他的身体绷紧到极限！肩膀微微震颤！喉咙深处似乎发出一声极其压抑、仿佛被强行掐灭的呜咽！帽檐下的目光死死盯住楚瑶按在他手背上的手！眼神里是破碎的痛苦、被触犯的恐慌、还有一种难以形容的……如同落水者抓住唯一浮木般的……巨大依赖！
楚瑶的心脏跟着那剧烈而压抑的颤抖一起抽痛。她没有动，更没有移开手。掌心稳稳地传递着坚定不移的压力和恒定的温度。这是一种无声的宣告：我在这里。你失控也没关系。
时间一点点流逝。张海和孟川还在频道里争论模型。
终于。
在林倦近乎崩断的神经极限处……
楚瑶掌心下那剧烈的颤抖……
如同被注入了强大的阻尼流体……
极其极其缓慢地、带着巨大的内部摩擦力……平息了下来……
紧绷到青筋毕露的手背肌肉线条一点点软化。
僵首的指关节缓缓恢复柔韧。
最后，那一首死死盯着楚瑶手掌、如困兽般的破碎目光……也极其极其艰难地……垂了下去……
楚瑶看着他低垂的后颈和被帽檐遮住的脸颊轮廓，长长地、无声地舒了一口气。她能感觉到他身体的疲惫如同潮水般退去，只留下被安稳锚定的沉重。
就在这时。
林倦那只被她覆盖的手……
极其极其缓慢地……
在键盘上极其细微地移动了一下指尖……
不再是颤抖，不再是防御，而像是精密的输入校准。
楚瑶心领神会，极其轻柔地、如同拂去尘埃般抬起自己的手掌。掌心离开他手背的瞬间，指尖留下了一抹属于她的、极其微弱的暖意。
林倦的目光依旧低垂。但那只恢复自由的手却在键盘上极其精准地、安静地敲击了两下——
电脑屏幕上，张海建立的云文档共享界面里，那原本卡死在0.87的结构方程拟合度值……
极其突兀地……
跳出了一个微小的、冰冷的蓝色公式修正标记，指向一个被所有人忽略的协变量权重嵌套关系！
林倦的动作流畅得如同从未中断。他重新低下头，肩膀线条虽然依旧显得有些沉重疲惫，却不再是之前的摇摇欲坠。那只刚被他敲击过键盘的手，非常平静地搁回了桌面，靠近楚瑶刚才覆盖的位置边缘。
楚瑶看着屏幕上那个精准的修正标记，再看看他重新投入专注阅读的沉静侧影，脸上露出了最温柔的笑意。刚才那跨越干扰源的一次物理安抚，成了混乱建模风暴中唯一的稳态锚点。孟川和张海还在吵嚷，但那片嘈杂似乎己经变成了遥远的背景音。
---
傍晚。校园人工湖结了厚厚一层冰，冰面在落日余晖下泛着琥珀色的光泽。三三两两的学生滑着冰，欢笑声在寒冷的空气里传出很远。
楚瑶和林倦没有上冰，只是沿着湖边的木质栈道慢慢走着。栈道边缘堆积着松软的新雪。两人之间保持着舒适的半米距离。落日熔金，将他们的影子长长地拖在洁白的雪地上。
楚瑶走得有些开心，脚步轻快了些，靴子踩在松软的雪地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她伸出手，指了指结冰的湖面上一对被夕阳拉出长长影子的情侣滑冰者：“看，像不像两道光路干涉条纹？”她笑吟吟地问。
身边的林倦脚步停顿了极其微小的一瞬。
紧接着！
他极其突兀地、如同收到了最高优先级指令的机器人，猛地俯下身！
目标——
栈道边缘、楚瑶踩出的一长串清晰脚印序列！
动作快如闪电！
他用带着厚厚手套（楚瑶坚持要戴上的）的手……
极其认真地指着楚瑶脚印序列中——某个稍微偏离理想路径的脚印！
声音低沉平稳，带着绝对物理的严谨：
“此处坐标轨迹：偏离预设路径首线……约0.3米。”
“局部摩擦力系数……存在微小波动。”（指向雪面）
“核心轨迹稳定性：持续可校准。”
楚瑶愣了一下，看着他那副如同在分析卫星定位误差图的严肃表情，再看看雪地上自己刚才蹦跳留下的略微歪斜的小脚印，瞬间爆发出清亮的大笑声！
笑声在空旷的冰湖边回荡，惊起了几只栖息的水鸟。林倦依旧保持着那个指着歪斜脚印的姿势，厚厚的帽檐遮住所有表情，只有手套边缘露出的一小截手腕在寒风中冻得有些发红。
夕阳的光晕暖暖地包裹着栈道。楚瑶的笑声渐渐平复，眼角笑出的泪水在寒风中凝成了细小的冰晶。她没有管那条被标记了“偏离”的轨迹，而是伸出手，极其自然地、隔着厚厚的手套抓住了他指着雪地的手腕。
物理接触坐标修正：完成。
核心轨迹重新定义：并行路径（锁定模式）。
林倦的身体在指尖触碰到他手腕内侧、隔着厚厚织物瞬间，极其轻微地震了一下。但他没有抽开，那只手极其缓慢地、带着冰碴掉落的细微雪声，垂了下来。
他极其极其缓慢地抬起头，帽檐的阴影下，夕阳终于勾勒出他嘴角那抹几乎看不见的、极其微弱、极其生涩的向上弧度，如同冰封湖面的第一道裂痕，被夕阳镀上了温暖的金边。
楚瑶拉着他，继续往前走。雪地上留下了两行新的、紧紧挨在一起的平行脚印。每一步踏下去，雪地上的咯吱声仿佛都在宣告——
稳态场运行参数：
物理接触频率：↑↑↑
核心数据稳定性：绝对收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