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如意这一怔愕反应,行临这才反应过来她的意思。一点头,“对,我需要换条裤子。”
小小的乌龙插曲,竟弄得彼此都有些尴尬了,与此同时又有一丝异样的感觉在彼此间萦绕,像是沾了些果子蜜,酸涩中带着些甜。
乔如意压下心头这抹悸动,稍微侧了身,“那就……换吧。”
她没有进帐篷的意思,显然是要等他换好裤子。行临进了帐篷,下意识朝外面看了一眼,乔如意的影子若隐若现地印在帐门上。
他上前一把掀开帐门,“进来吧。”
深更半夜的,把一个姑娘家留在外面始终不安全。
乔如意微微扬眉,看了一下他湿漉漉的裤子,再抬眼给了行临一个“你确定”的眼神。
行临笑说,“进来吧,就算你盯着我瞧,吃亏的也不是你。”
乔如意被逗笑,“你还真当我不敢看?”
嘴上这么说,但乔如意也明白行临的用意。
他好心,她也不能真占他便宜不是?这人动不动就爱脸红,她不能表现得跟女流氓似的。
进来,往旁一坐,背对着他。
行临找出干净的裤子换上,动作倒是不疾不徐的。单人帐篷没多大空间,乔如意坐在防潮垫的一角,紧挨着的就是睡袋,与行临的距离很近。
一近了,眼角余光就能瞥见他的身影。
虽然看不清楚吧,但男人肌肉和骨骼的结实感和强烈的荷尔蒙气息强烈的扑面而来,还裹挟着刚冲完澡后的冷冽感,像是沾着青草气息的清爽。
着实是既禁欲又诱惑。
她不经意想到昨晚跌坐在他身上时……
心头像是被什么勾着了似的,痒痒的,又如一艘小船在湖泊中央轻轻荡漾。
很快行临换好了干爽的裤子,将湿了的裤子拿到外面,架在篝火旁烘烤。
再进来时,乔如意的眼睛又热了一下。
他是换了裤子,还没套上衣。帐门一撩,跃动的火光将他肌肉线条镀上一层流动的铜色,绷紧的臂肌和性感的腹肌轮廓。男人个头高,一进来就显得帐篷十分狭小了。
乔如意咽了一下口水。
“药包呢?”她问。
行临从背包里翻出了药包递给她,“其实也不用上药,不疼。”
乔如意先用湿纸巾清干净了双手,又好一顿喷酒精,喷得行临看了都担心她能不能再醉酒了。
她说,“我呢,也不是日行一善的人,你这伤是因我而起,我得负责,否则不是丧良心?”
行临背对着她而坐,将宽拓的后背留给她。他低笑,“照这么看,我伤得有点轻。”
乔如意翻出双氧水,问他,“那你想怎样?”
“讹你。”行临说。
他肩上的伤口不算深,其实也有愈合的迹象了,被他这么一淋水,伤口又挣开。乔如意说了句,你忍着点。
棉球沾上双氧水清理伤口,她手指轻触他背部肌肉时,能敏感察觉到他微微一颤。
“冲冷水澡的时候不见你疼呢?”她感叹。
行临沉默不语。
可他刚刚的颤抖不是因为药水,而是她的轻轻一碰。
她离得太近,近到只要他微微一侧脸就能碰触到她的脸颊。女子身上的药香比香水还要清雅醉人,伴随着她的举手投足,密密匝匝地涌进他的呼吸里。
昨晚的一幕又在他眼前晃悠。
她那么轻,却又要命地软。
行临脊梁挺直,坐在那,指节攥得发白,手背上的青筋如盘踞的虬龙,在皮肤下突突跳动。
她的气息在测,说话声还带着几些慵懒。他想着刚刚撩帐门进来的那刻,她抬眼看他时,篝火的光焰像是溅进她的美眸里,妖而不艳,媚而不俗。
就好像是山中精怪误闯入他的帐篷,如今生偶遇,又如前世注定。
他喉结重重滚动一下,像是咽下一团灼热的炭火,呼吸变得粗重,每一次吐息都像是在胸腔里点燃了一把火,烧得太阳穴突突作痛。
“药膏上着不舒服?”乔如意见他脸色不大对劲,像是在克制隐忍什么。
行临嗓音沙哑,“不是。”
他尽量转移注意力,浓密的睫毛眼下投下阴影,却遮不住眼底翻涌的暗嘲。
乔如意又偏头瞅了他一眼,笑说,“行老板,疼就是疼,也没必要忍着。”
他也是作,冷水刺激只能镇疼一时,现在体温上来上,伤口就又开始流血。
明明身上有伤,还沾什么水?
行临闻言,眼眸又暗了一层,他低哑开口,“昨天遇险叫我行临,今天没事了又成了行老板?”
乔如意手指一滞。
再度回想昨晚,好像危难之际她的确喊了他一声行临。
不过称呼而已。
“叫你一声行老板,是代表我的尊重。”
行临眉心微蹙,“我还用你尊重?”
乔如意扬眉,吃枪药了这是?
给他处理完伤口,起身要走,手腕就被行临一把抓住。乔如意只觉他手心滚烫,发烧了?
“生气了?”行临抬头瞅着她,问了句。
乔如意愣了一下,“没有啊。”
她只是觉得气氛有点不对劲,可能他太累了,处理完伤口就走呗。
行临仔细端详,瞧见她不像是撒谎的样子,心就放下了。
“那个……”乔如意示意了一下他的手,“我虽然身手不错,但也会疼。”
行临这才发觉,忙松了手。再看她的手腕,都被攥出道红印子。
“抱歉啊。”
乔如意晃了晃手腕,不以为然笑了笑,“今天你倒是挺奇怪的。”
平时高冷的人,竟跟她道歉了。
行临沉默片刻,“我刚刚的意思是,既然都是同路,你也没必要总叫我行老板,生分。”
乔如意微笑,大大方方,“好啊,行临。”
行临抬眼看她,这个名字从她口中念出来,清脆得很,溢着难以言喻的舒服感。
“嗯。”他应了一声。
“礼尚往来,从今以后你叫我乔如意,或者跟周别一样,叫我如意也行。”乔如意神情坦荡洒脱的。
行临心头软了一下,“好,我叫你如意。”
绿洲一夜算是无惊无险地度过了。
但营地也被野生动物“光临”过,篝火外仔细看有不少脚印,杂七杂八的,整理好的垃圾袋被翻了个底儿朝上。
陶姜说,好像是凌晨那会儿听见狼叫声,远远的,似真似假。当时她太困了,晃神间又沉沉睡去。
她问乔如意,“你听见了吗?”
乔如意正蹲着刷牙呢,摇头。她回帐篷后睡得沉,没听见外面有动物经过。
却陷入了一场短暂的梦境中。
乔如意刷牙的动作缓了缓,回想起那个梦,跟之前梦见的环境像极了,但没之前那么清晰。
只是一个碎片而已。
好像是她身处漫天黄沙中,沙暴起时有一男子身披铠甲,骑于铁骑之上而来,似笑非笑地问她,“你叫我什么?”
现在想来,那片段像是短短数秒,却牵连了她整个睡眠质量。又做了其他杂七杂八的就不记得,只有它。
梦中男子的面容看不清,可莫名的觉着熟悉,好像是认识很久了的人。
在醒来的那一刻,有瞬间的恍惚。
恰恰就在恍惚间,乔如意觉得自己像是忘记了一件挺重要的事。
这种感觉并非偶然。
她从小到大很少做梦,可每次做梦醒来的瞬间她都有种错觉,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事。
再去仔细想什么事,梦里的感觉就会迅速消散,最后抓都抓不住了。
来了无人区之后,她的梦境倒是频繁了。
周别又现野狼式洗漱法,将整张脸埋水里,最后大半个脑袋都沉下去,然后再起来,大手抹脸,几下之后脸干净了,头发也洗了,猛地一甩头,头发上的水珠四溢。
溅了沈确一身水。
沈确是有点洁癖在身上的,哪怕在这样苛刻的环境下。他厌恶地皱眉,起身离周别远远的。
相比周别,沈确情愿跟鱼人有相处。
行临手拿一条毛巾,往周别脑袋上一盖,叮嘱的口吻,“头发擦干,感冒了没人照顾你。”
周别拉下毛巾,笑看行临,“我真生病了,不信你不管我。”
“他欠你的?”沈确听见,扔了一句。
周别懒洋洋地擦头发,回怼了句,“你耳朵长我身上了?这么远都能听见?”
行临懒得听他俩互呛,收拾帐篷去了。
周别的头发半干时真就跟头狼崽子似的,意气风发里多了几分野性。许是跟什么人学什么人,跟在行临身边时间长了,也学得行临一二了。
他凑上前,“如意,我昨晚好像听见你的声音了,像是在隔壁似的,但是奇怪啊,隔壁是我哥,可能我在做梦吧。”
乔如意的帐篷不挨着周别,所以他这么一说,乔如意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是她在行临的帐篷里说话,被周别听见。
“听见我说什么了?”乔如意竟一时间有做贼心虚之感。
想想也可笑,这有什么不敢承认的?
周别摇头,“听不清,声音挺小,再说了,我当时特别困。”
乔如意哦了一声,“那你就是做梦了。”
周别也没多想,点头嗯了声。
趁着大家都在收拾东西,陶姜将乔如意拉到一边,“什么情况?昨天你回帐篷挺晚,在行临那?”
乔如意不想让她浮想联翩,掐头去尾同她说了行临受伤的事。
掐了行临半裸洗澡的头,去了行临要求她该称呼的尾。
陶姜听了这番倒是没继续八卦,神情凝重了些。乔如意看在眼里,“想说什么?”
陶姜瞅了一眼正在忙碌的行临几人,转过头压低了嗓音,“咱们这一路不说多惊险刺激吧,但也危险重重了。像是黑沙、鱼人有在帐篷里的经历,和嵌在雅丹堆里的死者,之后的路上还不定有什么难以解释的事情发生。一旦真有危险,行临和沈确未必信得过,周别那小孩挺仗义的。”
“你想拉拢周别?”乔如意一下明白她的心思。
陶姜点头,“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力量,说白了,大难临头的时候夫妻都能各自飞呢,更何况咱们临时组的草台班子。”
乔如意明白这个道理,越是极端的环境,人性就越难估算。
“行临是救了你受的伤,但我还是不相信他,因为前晚他在你拓画时出现就很叫人怀疑。”
乔如意其实也是心有狐疑,总不能行临是真的关心她出危险吧,她和他还不到彼此牵肠挂肚的程度。
“可能是我心理阴暗,前晚那种地方,说白了,真要是死一个人的话也正常吧。”陶姜说了句。
乔如意转头看她,“你觉得行临有杀意?”
“雅丹堆里的死人怪异,是个人都会心里嘀咕,你看鱼人有吓成什么样?说实话,我也害怕。周别也明显硬撑,再看行临和沈确,他俩的反应太平静了吧。”陶姜分析着,“说明行临和沈确是很清楚这一路上能遇上什么,沈确是想要你命的人,行临会不会也有这个心思谁都说不准。”
乔如意思量着,“直到现在,我都不知道沈确为什么想要我的命。”
理由他说过,但很牵强。
她相信行临也知道沈确想杀人的真正目的,只是不说。
就这么一个不说,的确叫人不想怀疑都难。
“总之我们要当心,不到最后一刻不能相信任何人。”陶姜下了结论。
车子刚装好,马队的人就来了,风尘仆仆的,帽子上一层沙粒子。
时间卡得刚刚好,跟之前行临规划的没太大出入。是行临之前说的,当地的牧民。
与行临汇合后各个都挺高兴,跟行临七嘴八舌的。当地方言,乔如意听不大懂,心却是放下了,总算又能前行了。
一人一匹马,都是他们之前在马场选好的。乔如意牵过照夜,拍了拍马头,不想照夜竟亲昵地蹭了蹭她,果然是通人性,还记得她。
她难掩对照夜的喜爱,又摸了它几下,却很快在鬃毛里发现了沙粒。
黑色沙粒。
心里一咯噔。
行临牵着乌骓过来,见她一脸怔愣,便问她怎么了。她将手中的黑沙示意给行临看。
行临顺势一瞧,面容一怔,跟着眼神发沉了。
乔如意想的眉眼也变得严肃,“他们在途中遇上了黑沙,却能平安抵达这里,你不觉得奇怪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