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普通的黄沙。
乔如意拢了一小撮黄沙在手,碾了碾。
没什么特殊的。
这么一小堆的黄沙,在满是碎石的地面上十分显眼。
再看被行临“斩杀”的阴兵们,他们重新成了黑沙,都是黑沙。摊散在地上,没了人形。
可那些黑沙能慢慢游走,移走后的地面上留下很浅淡的印子。似人形又很扭曲,像是车轮碾过似的。
黑沙影中最后一个阴兵被斩杀时,就听“妈呀”一声,一个身影踉跄着在沙影中浮现。
行临手里的狩猎刀收得及时,否则肯定就抹了对方的脖子。
乔如意耳尖,“姜姜!”
再看沙影里,果然是陶姜的脸。
脸煞白,估计是被狩猎刀吓的。她身后是沈确,气喘吁吁的,看见行临的这一刻,他就突然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似的一下在地。
……沈确和陶姜一直在跑。
追着他们的东西也看清了。
陶姜一度认为自己出现幻觉,否则怎么就看见了古代骑兵?这倒也能勉强接受,毕竟之前也不是没经历过离奇诡异的事。
可哪瞧过那样一张脸啊?
形似骷髅,脸上还有一团蓝火在上蹿下跳的,吓死个人,还不止一个。气势汹汹地朝他们而来,冷兵器在风中都铮铮作响。
陶姜跑得岔气,这期间就跟沈确商量,“不行咱们就跟他们干一仗吧。”
沈确给出的理由很简单,“这些人打不死,跟他们硬刚就是在消耗体力。”
“就一直跑?”她问。
“对,一直跑。”
“一直生跑?”
“对,一直生跑。”
陶姜无语问苍天,这么跑就不是在消耗体力?就这活动量比她一周去健身房的指数还要高,她不死心地问沈确,“如果就是要硬打呢?能把他们打成什么样?”
沈确也跑得呼哧带喘的,“别、别想了,就算你把他们的脑袋打下来,他们也能站起来继续跟你打。”
“能马上站起来的那种?”陶姜跑的声音都变了,尖细急促的。
沈确,“那不能,得缓一会儿吧。”
“那还跑个屁!”陶姜恼了,一个紧急刹步,“能缓一会儿是一会儿!姑奶奶跑不动了!”
沈确气急,“你连跑的力气都没了,还要打?”
脑袋这是进水了?
陶姜晃着手腕子,“我是跑不动,又不是打不动了,要逃你逃,姑奶奶我跟他们拼了!”
总之,陶姜选择了硬刚,打算积极应战了。恰好黑沙中的阴兵浮现,她撸起袖子就往上冲。
不想一把锋利的刀子狠狠扎进阴兵的身体,自上而下利落划过。陶姜离阴兵很近,眼瞧着锋利的刀刃生生切开阴兵的身体,连同一身腐肉的战马都被一分为二了,吓得妈呀一声。
情急之下,竟也能躲过锋利的刀子。
阴兵连同战马在她面前化为黑沙,簌簌而落。透过黑沙,她终于看见了乔如意和行临两个人。
四个人算是汇合了。
当行临杀了最后一个阴兵时,周围的黑沙竟渐渐退散,就连黑雾也逐渐稀薄,视线就变得清晰了。
也是当黑雾散了后陶姜才发现,他们竟还在原地。篝火已经灭了,挨着的两顶帐篷,其中一顶里面亮着帐灯。
陶姜皮笑肉不笑,咬牙切齿地瞅着沈确,“敢情你一直拉着我在原地打转是吧?”
“刚才那个情况,你能看出来是在原地跑吗?”沈确皱眉。
两人正呛着呢,就听帐篷里传来一阵怒吼声,“老子弄死你!”
是鱼人有的声音。
自打他进了无人区,这么歇斯底里的倒是头一回。
行临第一个反应就是,“周别!”然后就往帐篷里冲。
其他三人也紧跟其后。
帐门被行临一把扯开,里面的情况被帐灯照得通明清晰的。
身后的三人也拥了过来,定睛一瞧,愣住。
别看鱼人有平时带着手下威风凛凛的,实则是怕死得很。
尤其是眼下有可能真的会死的情况下。
他和周别乖乖地待在帐篷里,当然,周别是被迫。
好几次周别都想去外面看看,鱼人有就会死死攥住他的手腕,脸部肌肉都在抽搐,“你哥都说了,不让出去,你听点话。”
鱼人有恨不得用生命来阻止他出帐篷的节奏。
就这样,两人就一直待在帐篷里。
直到外面死一般的沉寂。
周别有点坐不住了,想出去瞧瞧,裤子却被鱼人有一把扯住不放,周别郁闷至极,呵斥,“松手,我裤子快被你扯掉了!”
鱼人有置若罔闻。
就在这时,又有声音细细地传来。周别和鱼人有同时屏住呼吸,一时间谁都没动,鱼人有还保持着扯周别裤子的姿势。
是女人的声音。
但是很小很细,又似远似近的。
鱼人有本就紧张,听到帐篷外有幽幽的女人声,吓得头皮阵阵发紧。
他用口型告诉周别:是鬼,是女鬼……
等六人汇合一对帐才知道,当时他们听到的声音就是乔如意和陶姜。
周别表示,他们也就听到了一两声,之后就又归于寂静了。
乔如意一合计时间,那恰好就是她和陶姜站住帐门前,等她们一出帐篷,她们的声音就被黑雾屏蔽了。
话说在听到女人声音后,鱼人有就更害怕了,跟周别说,“你要是还想出去,可别怪我扒你裤子,你就光着出去。”
周别被他气笑了,“耍流氓是吧?”
“就是耍了!总之我说得出做得到。”
周别也是从鱼人有的眼神里看出坚决来,思来想去的还是决定先别惹他了。
简单安抚了几句,就听外面的动静不对了。
像是什么人在帐篷外走动,可又不像是脚步声。
怎么形容呢,就是声音很迅速,像是脚踩过碎石子,但又像是什么东西爬着走似的。
如果是什么东西在帐篷外走,那这东西肯定不是人。
鱼人有也听见了,打了个寒颤,冷汗就下来了。他艰难开口,“不会是……尸变了吧?”
还没等周别回应呢,就见一个人形状的东西啪地一下就贴在了帐篷上。
那力道就像是被人狠狠甩过来了似的。
动静不小,力道也不小,震得帐篷都跟着晃动了两下。
鱼人有惊愕,“什么玩意儿?”
是啊,什么玩意呢,是人形,却像壁虎似的能吸附在帐篷上,又十分迅速地在帐篷四周游走。
周别虽说能比鱼人有胆子大些,但瞧见这一幕后也着实头皮发紧。
能想到的就是行临口中的尸变,总不可能是人形虫子吧。
正想着,那东西竟从帐篷顶一跃而下,跟着就不见了。
帐篷里死一般的安静。
鱼人有怔愣了好久,才开口,“看见了吗,那东西的手臂特别长,又是人,很薄。”
周别也看清了,就在那东西匍匐帐篷顶上的时候。
两条手臂极长,但瞧着就是人。鱼人有这个“很薄”形容得十分贴切,就跟纸片人似的,没什么厚度。
尸变会是这个样子吗?
周别没这方面的经验,也无法判断,但总觉得眼下的情况好像比尸变更糟。
因为他已经听不见行临和沈确的声音,就连隔壁的帐篷也都悄无声息。
突然,账门上倒映出一个影子来。
被外面不争气的篝火拉扯得影影绰绰、歪歪斜斜。
“谁?”周别喝了一嗓子。
就听外面人说,“是我,开门。”
是行临,嗓音听着挺急。
周别心里咯噔一下,刚要挪步上前,鱼人有就抢先一步上前,跟迎接救星似的,嘴里还嘟囔着,“谢天谢地总算来了,帐门在外面打不开了吗?”
说话间伸手去拉拉锁。
周别却迟疑了一下,紧跟着急声,“别开!”
但就是刚刚迟疑了那么一小下就晚了,鱼人有已经将帐门拉开了大半……
帐篷外站着一人。
从帐门被拉开的大半个豁口里,还保持蹲身姿势的鱼人有先是瞧见了一双脚……
已经算不得脚了,干瘪黝黑的一层皮就紧贴着骨头,像是被火烧过,还散发着焚烧的气息。
脚骨上还沾着黑沙,若有若无的蓝火像是萤虫之光在微微闪耀。
鱼人有的眼珠子战战兢兢往上移动,同样被黑沙裹挟着的小腿骨,只剩骨架子的骇人……膝盖骨扭曲变形,有一节骨头甚至都凸起,干瘪的那层皮被顶起了个小包……
紧跟着他就看见了……两只手,手上的皮已经没了,枯骨肆意张扬,手竟垂落在膝盖之下的位置。
鱼人有一个猛抬头,眼前所见的惊骇之相叫他半点动静都出不来,喉咙像是被人紧紧扼住,好半天都倒不过来一口气,整个人是僵住动不了的。
就见帐门外的这人,手臂的长度竟超过膝盖。而且这哪里还是人?说是一副人骨架站住外面更合适,通体干瘪,头骨歪斜着,只有一层薄皮牵连。
全身上下都是黑沙,蓝色火苗从破烂的人皮里钻出来,闪耀着。
可它会动,长臂一身,干枯的指骨就朝着鱼人有抓过来。鱼人有瞪大双眼,下一秒就觉被人一把薅住后脖领子给扯远了。
是周别及时出手,也是真情急了,那么胖的鱼人有竟能被他一下薅走。
他没料到对方竟能模仿行临的声音,只是刚刚鱼人有的一句话突然提醒了他。
如果是行临的话,怎么不自己开帐门?
鱼人有几乎来了个狗抢屎,这才稍稍缓过神,上下牙打颤,“什、什么东西?”
说话间,那东西已经扑进了帐篷里,两条超长的干枯手臂连同栽歪着头骨的上半身就挤了进来。
周别已经没时间回复鱼人有,抓起身旁的家伙就要打。不想,身后的鱼人有一下应激了,大吼着从地上爬起来就冲向帐门,竟一把将那东西扯进帐篷里就是一通好打。
正所谓乱拳打死老师傅,这句话用在鱼人有身上就显得合适了。他的双拳就像是慌不择路,疯狂没理智的,那东西想挣扎,又被他几拳打倒。
或者精准地说,那东西被鱼人有一把扯进帐篷后就没有站起来的机会……
“拿绳子!”鱼人有怒吼。
周别也不清楚这是鱼人有的真实实力还是单纯应激反应,忙配合翻出了绳子,将那东西给绑了起来。
可绳结刚一打好,帐门外又有影子在窜游。鱼人有还没从应激状态里出来,由恐惧引发的愤怒达到了顶点。
“它们不会自己开门,咱们来个瓮中捉鳖!”
周别一下明白了,便去又开了帐门。
就这样,一个个放进来,一个个又挨了鱼人有的一顿打,再一个个的绑起来。
一共五个。
周别认出来了,就是之前放在篝火旁的五具尸体。
显然已经不是简单的尸体状态,或许就是行临口中的尸变。
五个骨架人就这么被鱼人有简单粗暴地绑了,当然,也会不老实,但鱼人有就跟背了个小炸弹似的,只要谁不老实就扑上去一顿胖揍。
所以,当行临他们冲进帐篷时,看见的就是暴躁的鱼人有正在暴打一个骨架人的震撼场面。
周别见状赶忙上前去拉,劝说,“毕竟是葛叔的家人,消气、消气!”
鱼人有哪会顾及这个人情,本来他跟葛叔又不认识。一拳打在对方本就歪着的头骨上,恶狠狠说,“让你吓唬老子!当老子是吃素的?”
不大的帐篷里挤了五个骨架人,虽说这场面有点骇人吧,但陶姜竟离奇般的不怕了,惊叹出声,“鱼人有,你行啊,武力值爆棚!”
不说话还好,这一说话就惊到了鱼人有。他刚才的注意力都在骨架人身上,压根没注意到门口,冷不丁这一声惊扰了他。
他回头这么一瞧,顿时怒从心中来,大吼着扑向他们,“妖孽,还敢组团进来!”
陶姜倒吸一口气,一下躲在乔如意身后。沈确也抡圆了眼珠子,“我去,疯了这是?”
也赶忙躲在行临的身后。
两个同样躲在别人身后的人一对视,竟十分默契又快速地石头剪刀布……
沈确输。
陶姜窃喜躲在沈确身后,要死也是最后一个死。
鱼人有扑上来了,周别都没来得及阻挡,一个扯了个空。
下一秒,鱼人有乱舞的胳膊就被行临给擒住,冷喝,“鱼人有!”
鱼人有受刺激大了,眼珠子都是红的,胳膊被擒住动弹不得,竟张口就来咬!
行临躲闪不及,只能腾出一手扼住他的脖子。
鱼人有不停挣命呢,就听乔如意慢悠悠说了句,“呀,鱼人有,你手都出血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