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玉洞外,凛冽的山风裹挟着冰碴,如同刀子般刮在脸上。萧勇一步踏出裂缝,刺骨的寒意瞬间被外界稍显“温和”的空气取代,但胸中那股因金琳求救而燃起的冰冷怒焰,却烧得更旺。
他并未立刻下山,而是身形一晃,如同融入夜色的幽影,借助刚刚恢复大半的“幽影潜行力场(基础)”,悄无声息地掠向青云宗外门区域深处——那片早己废弃、被岁月遗忘的角落。
这里是外门曾经的锻造坊旧址。巨大的熔炉早己冷却,炉膛内积满雨水和腐烂的落叶。锈迹斑斑的铁砧歪倒在杂草丛中,断裂的金属支架如同巨兽的枯骨。空气中弥漫着铁锈、灰尘和陈年煤灰混合的腐朽气息。
月光惨白,透过坍塌了大半的屋顶,在破碎的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就在一个倾倒的巨大熔炉阴影下,一块不起眼的、布满青苔的断碑后方,萧勇停下了脚步。
这里,是当年他与金琳还是懵懂少年时,因家族关系偶尔碰面、交换些小玩意或偷偷倾诉烦恼的“秘密基地”。一块光滑的鹅卵石下,曾是他们传递信息的“信箱”。
萧勇蹲下身,手指拂开鹅卵石边缘湿滑的青苔,触碰到下方一块略带松动的石板。他轻轻掀开石板,一个巴掌大小、用油纸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物件,静静地躺在潮湿的泥土里。
拿起油纸包,入手微沉。拆开油纸,里面赫然是一块半个巴掌大小、通体墨黑、触手温润的奇异玉石——留影石。旁边,还有一张折叠整齐、散发着淡淡墨香和一丝…金琳身上特有冷香的素笺。
萧勇展开素笺。娟秀却带着一丝凌乱颤抖的字迹映入眼帘,字里行间透出比意念更深的绝望和孤注一掷:
“萧勇,见字如面。原谅我的冒昧与厚颜。父亲伤势骤然恶化,咳血不止,昏迷不醒,生机如风中残烛。金禄与赵家勾结,并宣称唯有赵家秘传的‘九转还阳丹’可救父亲性命。条件是:我嫁入赵家为妾,并且交出金家最后那条仅存的玄阴支脉矿权。”
“我知金家负你良多,我更无颜求你援手。但父亲…他待你如子侄。”
“留影石内,有我父亲伤势恶化时的景象,以及金禄与赵家使者密谈的片段(我冒险记录,恐有残缺)。父亲他…撑不了太久了!”
“无论你作何决定…金琳…叩首!”
素笺末尾,没有落款,只有几点晕开的墨迹,如同无声的泪痕。
萧勇捏着素笺的手指微微用力,纸张边缘被捏得变形。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心绪,将一丝灵力注入那块墨黑的留影石。
嗡!
留影石表面亮起微光,投射出两幅模糊却触目惊心的画面:
第一幅:一间昏暗的卧房。金鸿涛躺在床榻上,脸色灰败如金纸,嘴角残留着暗红的血迹。他双目紧闭,胸膛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破风箱般的嘶鸣。更可怕的是,他的胸口处,几道如同活物般扭曲蠕动的暗银色纹路清晰可见!这些纹路粗壮、活跃,如同恶毒的藤蔓,深深勒入皮肉,散发着令人心悸的阴冷死寂气息!画面晃动,显然记录者(金琳)心绪激荡。
第二幅:画面更加模糊晃动,似乎是透过门缝偷拍。一间装饰奢华的厅堂内,金禄的身影正卑躬屈膝地对着一个背对镜头、身着赵家服饰的身影说着什么。虽然听不清具体话语,但从金禄那谄媚讨好的姿态和对方倨傲的背影,足以说明一切。留影结束。冰冷的墨玉石在萧勇掌心恢复沉寂。
【留影石信息分析完毕。】
【画面一:金鸿涛生命体征评估:极危!伤势核心‘暗银之蚀’污染能量活性提升300%!侵蚀范围扩大至心脉!常规丹药无效判断:正确。】
【画面二:金禄行为确认:背叛家族,勾结赵家。】
【综合评估:金鸿涛生命倒计时:预估不超过48时辰(两天)。金琳处境:极度危险(人身自由受限,面临胁迫)。】
星璇冰冷的声音如同最后的判决。
48个时辰!两天!
萧勇眼中寒芒爆闪!金禄!赵家!好一个釜底抽薪!以唯一的“解药”为饵,逼金琳就范!不仅要金家最后的矿脉,更要彻底控制金琳这个人!
他收起留影石和素笺,身影如同融入夜色的鬼魅,再次启动幽影潜行力场,朝着外门边缘、靠近后山的一处僻静小瀑布疾驰而去。那里水声轰鸣,足以掩盖交谈。
月光下,飞瀑如练,水雾弥漫。一道清瘦单薄、裹着素色斗篷的身影,如同风中摇曳的芦苇,早己伫立在潭边冰冷的岩石上。正是金琳。
听到身后细微的脚步声,金琳猛地转过身。斗篷的兜帽滑落,露出那张曾经清冷孤傲、此刻却苍白憔悴得令人心碎的脸庞。她的眼睛红肿,显然哭过很久,眼神中充满了极致的焦虑、绝望,以及一丝看到萧勇身影时燃起的、如同抓住最后一根稻草般的微弱希望。
“萧勇!”她声音嘶哑,带着哭腔,下意识地向前一步,却又猛地停住,双手紧紧攥着斗篷的边缘,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她看着萧勇,看着他那平静无波、甚至带着一丝审视的眼神,嘴唇翕动了几下,最终只化作一句带着无尽卑微的哀求:“求…求你…救救我父亲…”
月光下,她微微颤抖的身影,苍白的面容,红肿的双眼,与记忆中那个在退婚书上落下冰冷笔迹的金家大小姐,判若两人。
萧勇静静地看着她,看着她眼中那几乎要将人淹没的绝望和哀求。寒玉洞的冰寒仿佛还残留在骨子里,让他此刻的心绪异常冷静。他没有立刻回应她的哀求,只是平静地问道:“金禄和赵家的人,现在何处?”
金琳一愣,随即明白萧勇在确认安全,急忙道:“金禄…他守在父亲院里,寸步不离,美其名曰照顾…赵家的人…白天来了一次,留下话就走了…现在…现在只有我知道你回来了…我借口出来为父亲寻药引…”
萧勇点了点头。他向前走了两步,距离金琳仅三步之遥。瀑布的水汽打湿了他的衣襟,带来阵阵凉意。他看着金琳那双盛满绝望泪水的眼睛,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沉重:
“金琳,我可以救你父亲。”
金琳眼中瞬间爆发出难以置信的狂喜光芒,仿佛溺水之人终于抓住了岸边的绳索!
但萧勇接下来的话,却如同冰冷的瀑布之水,瞬间浇灭了她眼中的火焰,让她如坠冰窟。
“但,我有条件。”
金琳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身体晃了晃,指甲深深掐入掌心。来了…果然…她早就知道,这世上没有免费的援手,尤其是对她,对他…
“你说…”她的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带着认命般的颤抖,“只要…只要你能救我父亲…我…我什么都答应…”嫁入赵家是深渊,交出矿脉是断绝家族最后希望,但只要能救父亲…她还有什么不能舍弃?
萧勇的目光锐利如刀,仿佛要穿透她的灵魂:“第一,我要你动用金家在宗门内所有能动用的资源和眼线,不惜一切代价,给我查清楚一件事:当年落霞峰之战,赵坤暗算我、将我打下绝灵渊的完整经过!我要人证、物证,所有能钉死他的铁证!一丝不漏!”
金琳猛地抬头,眼中充满了震惊!她没想到萧勇的第一个条件,竟然是这个!指向赵坤!指向青云宗长老!这远比让她嫁人或者交出矿脉更加凶险百倍!
“第二,”萧勇的声音冰冷依旧,“我要你确保,在我救治你父亲期间,以及之后,我父母和弟弟萧石在宗门内绝对安全!若有丝毫差池,我唯你是问!”
“第三,”萧勇顿了顿,看着金琳瞬间惨白的脸,一字一句道,“这是兑现你‘承诺’的代价。待你父亲伤势稳定,你需立刻将调查到的所有证据,交到我手中。此诺,必须兑现!”
三个条件!一个比一个沉重!
第一个,是要她与赵家彻底撕破脸,去撼动一位内门长老!
第二个,是将萧家亲人的安危与她彻底捆绑!
第三个,是提醒她,这并非恩赐,而是那场屈辱退婚所欠下的“债”!
金琳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她看着萧勇那双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深邃冰冷的眼睛,里面没有仇恨,没有报复的快意,只有一种近乎冷酷的交易和…不容置疑的意志。
她毫不怀疑,若她做不到,或者萧家亲人出了事,眼前这个人,绝对会毫不犹豫地收回援手,甚至…让她付出更惨痛的代价!
绝望、屈辱、恐惧…种种情绪如同毒藤般缠绕着她的心脏。但当她想到父亲那灰败的面容、胸口那如同毒蛇般蠕动的暗银纹路…想到他随时可能熄灭的生机…
所有的情绪,最终都化作了深入骨髓的无力感和…一丝决绝。
她缓缓地、无比艰难地闭上眼,两行清泪无声滑落,在苍白的脸颊上留下冰冷的痕迹。再睁开时,眼中只剩下死灰般的平静和一丝破釜沉舟的狠厉。
“好…”她声音沙哑,带着一种认命后的空洞,“我…答应你。所有条件…我都答应。”
萧勇看着她眼中那抹死寂的决绝,心中并无多少波澜。同情?怜悯?在生存与复仇面前,太过奢侈。
他不再多言,从怀中(实则是从意识空间)取出一个小巧精致、通体由某种温润白玉雕琢而成的药瓶。瓶身没有任何花纹,只在瓶底刻着一个极其微小的、结构复杂的冰蓝色符文,散发着微弱的寒意。
“此药,能暂时压制并缓慢中和那诡异能量,稳住你父亲伤势,争取时间。”萧勇将玉瓶递向金琳,“用法:取一滴,以无根水化开,涂抹于胸口伤处。一日一次。记住,是胸口伤处,首接接触那诡异纹路,而非口服。此药霸道,口服无用,反受其害。”
金琳颤抖着伸出冰冷的手,小心翼翼地接过那温润中带着寒意的玉瓶,如同捧着父亲的性命。她紧紧攥住,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我…我立刻回去!”她声音带着一丝急切和哽咽,深深看了萧勇一眼,那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有感激,有屈辱,有恐惧,也有一丝破釜沉舟的狠绝。“证据…我会尽快给你!”
说完,她猛地拉上兜帽,遮住苍白的面容和红肿的双眼,转身如同受惊的小鹿,跌跌撞撞地冲入瀑布旁的密林,消失在黑暗之中。只留下淡淡的冷香和水汽混合的气息。
萧勇站在原地,看着金琳消失的方向,眼神幽深。
【目标金琳:情绪状态:绝望、屈辱、决绝。承诺可信度评估:高(为救父,别无选择)。】
【药物交付完成:特效抑制剂(实验室临时合成,结合玄阴本源与灵脉能量,对‘暗银之蚀’有中和压制作用)。预计效果:稳定伤势24-36时辰。】
【风险提示:赵家及金禄可能察觉药物来源并采取极端措施。宿主父母及萧石安全风险等级提升。建议:加强对萧家监控。】
星璇的分析冰冷而客观。
萧勇缓缓收回目光。他抬头望向青云宗内门方向,那里是赵坤被暂时关禁的方向,也是赵家势力盘踞之处。眼神冰冷如万载寒潭。
“赵坤…赵家…”他低声自语,声音在瀑布的轰鸣中微不可闻,却带着刺骨的杀意,“你们的死期…快到了。”
他身影一晃,再次融入夜色,如同最耐心的猎手,朝着戒律堂父母和弟弟所在的小屋潜行而去。在风暴来临之前,他需要确保最脆弱的一环,安然无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