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晶门无声地向两侧滑开,外面是翻涌的无垠云海和澄澈却高远的碧空。猛烈的高空罡风瞬间灌入厅内,吹散了沉水香的淡雅气息。她单薄的玄色身影立于宽阔平台的边缘,背对着厅内所有人,面对着苍茫的云海与天际。风如同无形的巨手,猛烈地撕扯着她的浅金长发与玄黑长袍,衣袂翻飞,猎猎作响,如同无声而悲怆的呐喊。那身影仿佛随时会被这狂风卷走,融入那片永恒的虚无之中。
偏厅内,死寂一片,落针可闻。只有水晶门外传来的、更加清晰的风的呼啸声。凝光脸上的雍容尽褪,只剩下凝重与深沉的审视。她看着尘寰决绝而脆弱的背影,又缓缓将目光转向钟离,琥珀色的眼眸中充满了无声却极其尖锐的探询——这位神秘莫测、力量诡谲、状态极不稳定的“尘寰小姐”,究竟是何方神圣?她与那消失的“星穹列车”是何关系?她身上潜藏的力量,是璃月必须争取的“龙威”,还是随时可能引爆、将一切卷入毁灭的“深渊”?这枚棋子(或者说这头暂时蛰伏的巨龙),该如何落子?如何掌控?凝光的心中,无数个念头如同璇玑屏上的数据般飞速流转、碰撞、权衡。
钟离缓缓站起身。他没有回应凝光的目光,只是沉沉地、一瞬不瞬地注视着平台上那个孤寂得仿佛被整个世界抛弃的背影。他明白,那声冰冷的“吵死了”,并非针对凝光的试探或星期日的定义,而是对那不断从灵魂深处翻涌而出、试图将她从冰冷虚无中拖拽出来的、名为“过去”的洪流,发出的最绝望、最厌烦的控诉。那平台边缘的身影,脆弱得如同即将碎裂的琉璃,却又冰冷坚硬得拒绝任何靠近与理解。他拢在袖中的手,指腹死死地抵着那枚滚烫得如同烙铁的岩晶信物,感受着它传来的、前所未有的剧烈脉动,仿佛在无声地回应着主人灵魂深处正在肆虐的风暴。
棋局未终,但执棋者的手,己因那枚最关键也最不可控的棋子的剧烈震颤,而悬停在了半空。风暴在群玉阁的云端之上,无声地酝酿着更深、更不可测的波澜。关于列车的谜团尚未解开,深渊的威胁迫在眉睫,而此刻,最不稳定的变量,正站在悬崖的边缘。## 尘星未眠:提瓦特巡游记 第13章 旧巷微光
群玉阁的云海观景台上,风扯着尘寰玄黑的衣袍猎猎作响,像一面招展的、不详的旗帜。厅内凝滞的空气被那决绝的摔椅声划破,又迅速被门外灌入的罡风填满,带着高空特有的凛冽与稀薄。
凝光端坐主位,指间一枚温润的玉扳指缓缓转动,琥珀色的眼眸深处,方才那丝被冒犯的不悦己如云海般敛去,重新沉淀为深潭般的冷静算计。她看着那几乎要融入云海的单薄背影,又缓缓将目光投向神色沉凝的钟离,唇角勾起一丝无懈可击的弧度:“钟离先生这位…朋友,性情倒是格外‘沉静’。”
钟离的目光依旧胶着在尘寰身上,闻言,只是极淡地应了一声:“心绪未宁,让凝光大人见笑了。”声音平稳,听不出波澜,唯有拢在袖中的手,指腹正死死抵着袖中那枚滚烫的岩晶,感受着它传来的、前所未有的剧烈脉动。
“无妨。”凝光雍容一笑,指尖在光滑的紫檀桌面上轻轻一点,“倒是诸位旅途劳顿,不如在阁中稍歇?我命人备下……”
“不必麻烦凝光大人了。”星期日优雅起身,打断了凝光的挽留。秩序金右眼扫过尘寰孤立的背影,冰冷的数据流中快速推演着“高情绪压力环境”与“目标稳定性”的负相关曲线。结论清晰:此地不宜久留。“尘寰小姐需要安静。我等先行告辞,改日再登门叨扰。”他微微躬身,姿态无可挑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疏离。
三月七如蒙大赦,立刻拉着星站起来,小脸还带着惊吓后的苍白:“对对对!阿尘姐姐肯定不舒服了!我们快回去吧!”她抱着那只岩纹沙燕风筝,像抱着护身符。
凝光眼底精光一闪,瞬间明了对方的戒备,面上笑容依旧:“如此,便不强留了。百闻,送贵客。”她并未起身,只是优雅抬手示意。百闻立刻上前引路。
钟离最后看了一眼云海边缘那抹孤寂的玄色,无声轻叹,随着众人离开。沉重的雕花木门在身后合拢,将群玉阁的浮华与凝光探究的目光隔绝在内。浮空石盘下降时,尘寰依旧沉默地立在边缘,浅金的长发在风中狂舞,异色的双瞳空洞地望着下方缩成微缩模型般的璃月港。
绯云坡的喧嚣如同永不停歇的潮汐,重新将众人吞没。午后己过,街市上人流依旧熙攘,食物的香气混合着海风淡淡的咸腥,弥漫在空气里。
“呼…总算下来了…”三月七拍着胸口,长长舒了口气,仿佛挣脱了无形的枷锁。她看着身边依旧沉默的尘寰,小心翼翼地靠近,声音放得又轻又软:“阿尘姐姐,你饿不饿?我们去吃好吃的吧?我知道有个摊子的糖画可甜啦!”她努力想让气氛轻松起来,琥珀色的眼睛里满是小心翼翼的讨好。
尘寰的目光淡漠地掠过三月七期待的小脸,落在街边一个热气腾腾的糖画摊子上。老艺人手腕翻飞,金黄的糖浆流淌,瞬间勾勒出一只活灵活现的团雀。琉璃金的左瞳深处,那沉寂的尘沙光点似乎极其微弱地波动了一下,随即又归于冰冷的虚无。“不饿。”清冷的两个字,如同冰珠落地。
星期日秩序金右眼扫过尘寰,无形的扫描力场持续收集着她周身那微弱却顽固的虚无波动数据。他转向钟离,声音带着冰冷的理性:“钟离先生,关于璃月地脉核心节点的信息,不知……”
钟离的目光一首落在尘寰身上,闻言微微侧首,琥珀金的眼眸沉静如渊:“地脉玄奥,其律动非仅存于山川秘境,更融入这市井烟火、凡尘百态之中。若欲感知其脉络,或可循心而行。”他顿了顿,意有所指,“诸位初临璃月,不若暂放俗务,随心所至,领略此间风物?或许…别有收获。”
“随心而行?”星期日眉头几不可察地一蹙,显然对这种模糊的、缺乏逻辑指引的建议不甚认同。但看到三月七瞬间亮起来的眼睛,他并未反驳。
“太好啦!钟离先生说得对!”三月七立刻欢呼起来,暂时把对尘寰的担忧抛到脑后,“阿尘姐姐,我们随便逛逛好不好?你看那边!好多人围着,肯定有好玩的!”她指着不远处一个被里三层外三层围住的摊位,雀跃地看向尘寰,眼神里带着邀请,却没有贸然去拉她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