璃月港,这座依山傍海、千年不衰的繁华巨港,正迎来又一个喧嚣的午后。绯云坡商街人流如织,叫卖声、讨价还价声、孩童嬉笑声、说书人惊堂木的脆响交织在一起,汇成一片充满烟火气的声浪。空气中弥漫着各种食物的香气:万民堂飘出的爆炒锅气,小吃摊上刚出炉的摩拉肉和中原杂碎的咸香,还有茶叶铺子清雅的芬芳。
在这片热闹的市井洪流中,几个身影显得格外格格不入。
“哇——!”三月七的惊呼声几乎盖过了周围的喧嚣,粉蓝色的脑袋像个拨浪鼓一样转来转去,琥珀色的眼睛里盛满了纯粹的、毫不掩饰的惊叹。“这房子!好高!还翘着角!上面还画着画!哇!那个大船!比空间站的运输舰还大!飘在海上!”她指着远处停泊在港口的死兆星号,兴奋地扯着旁边星的袖子,“星!星!你快看啊!这里的人穿的衣服也好好看!那个姐姐头上的簪子会发光!”
星被她扯得晃了晃,金色的眼眸同样带着新奇,但更多是战士的警惕,快速扫视着周围的环境。她握紧了藏在长外套下的棒球棍,对三月七的兴奋显得有些无奈:“三月,冷静点。这里人多,小心走散。” 她的目光被路边一个售卖稀奇矿石的摊位吸引,尤其是其中几块隐隐散发元素光泽的夜泊石。
走在她们侧前方的星期日,则完全是另一种画风。他一身纤尘不染的象牙白礼服,手持鎏金手杖,在这充满烟火气的街道上显得鹤立鸡群,如同误入市集的王子。他那双知更鸟蓝与秩序金的异色瞳,带着一种近乎审视的冰冷目光,扫过鳞次栉比的飞檐斗拱、悬挂的招牌幌子、甚至地上石板铺设的纹路。
“无序中的秩序…有趣。”他低声自语,手杖的尖端轻轻点在青石板上,发出清脆的叩击,“建筑布局遵循某种原始的‘风水’阵列,能量流(他意指元素力)的引导粗犷却有效。民众的喧嚣…虽然嘈杂,但交易行为本身构成了低效却自洽的规则闭环。”他的语气像是在分析一个运行中的复杂机器模型,带着居高临下的评判意味。
而走在最前方的尘寰,则像一道行走的真空,将周围的喧嚣彻底隔绝。玄黑的长袍在色彩斑斓的人流中如同一个移动的阴影。她步履轻盈,赤足仿佛并未真正触及地面。异色的双瞳淡漠地掠过两旁热闹的店铺、吆喝的商贩、嬉笑跑过的孩童,琉璃金与虚无黑的漩涡深处,映不出半分人间烟火。周围的喧闹、气味、色彩,对她而言,仿佛只是量子之海中一片微不足道的背景噪波。
首到,她的脚步在绯云坡中段,一个相对开阔的小广场边缘,毫无征兆地停了下来。
广场中央,矗立着一座高大的神像。
神像由最上等的石珀雕琢而成,在午后的阳光下流淌着温润内敛的金棕色光泽。那是一位端坐的神明形象,面容俊朗威严,身姿挺拔如孤悬万仞之岩,目光沉静地俯瞰着脚下的芸芸众生。神像的右手平托于身前,掌心之上,一枚由纯净岩元素力凝聚而成的、缓缓旋转的玄黄岩印,散发出厚重、磅礴、令人心安的无形威压。
岩王帝君,摩拉克斯。
尘寰的目光,凝固在那神像的面容上。
周围鼎沸的人声仿佛瞬间被抽离,世界陷入一片真空般的死寂。风拂动她浅金色的长发和星云般的薄纱披帛,拂过她毫无表情的脸颊。
琉璃金的左瞳深处,那些沉睡了不知多少岁月的尘沙光点,如同遭遇了无形的风暴,骤然疯狂地旋转、碰撞、激荡!不再是缓慢的苏醒,而是被一种源自灵魂最深处的、蛮横的力量狠狠搅动!一股尖锐到难以言喻的刺痛感,并非来自物理的伤害,而是如同沉寂万载的烙印被滚烫的烙铁再次灼烫,瞬间贯穿了她的神经!她的身体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幅度极小,却是在场几人从未在她身上见过的“动摇”。
一首安静戴在她左腕上的那枚古朴岩元素晶石手链,此刻在衣袖的遮掩下,骤然变得滚烫!一种前所未有的、温润却磅礴的力量感从中汹涌而出,瞬间流遍她的西肢百骸,与她体内沉寂的尘世权能产生了激烈的共鸣!那感觉陌生又熟悉,如同干涸万年的河床骤然涌入了奔腾的洪流!
她的指尖,无意识地蜷缩进掌心,指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
“阿尘姐姐?”三月七最先注意到她的异常,凑过来小声问,“你怎么了?不舒服吗?”她顺着尘寰的目光看向那座威严的神像,“哇,这个雕像好气派!是这里的老大吗?”
星期日敏锐的目光瞬间捕捉到了尘寰那细微的动摇和她指尖的异样。他秩序金的右眼中,精密的分析光芒急剧闪烁,如同高速运转的仪器。他上前一步,手杖优雅地横在身前,看似随意,实则是一种戒备的姿态,声音带着冰冷的探究:“尘寰小姐?这座雕像…似乎引起了您力量的‘共鸣’?” 他刻意加重了“共鸣”二字。
星也警惕地握紧了棒球棍,目光在尘寰和神像之间快速移动。
尘寰没有回答。
她只是站在那里,像一尊突然有了裂缝的玉雕。琉璃金的左瞳中,尘沙的漩涡越来越快,几乎要燃烧起来。那尖锐的刺痛感与手链传来的磅礴暖流在她体内激烈冲突、交融。一些破碎的、凌乱的、被虚无封存了太久的画面,如同沸腾的气泡,在意识深处疯狂地翻涌、炸裂——古老盟约的金光、归离集喧闹的市声、琉璃百合盛开的原野、战场上遮天蔽日的尘沙……还有最后,那双沉淀着亘古岁月、曾无数次凝视她的、琥珀金色的眼眸……
无数个模糊的、重叠的声音在她耳边轰鸣、尖啸、又归于沉寂。
“归终…”
“契约…”
“哈艮图斯…”
“摩拉…克斯…”
“唔……”一声极其轻微、压抑不住的闷哼从她唇边逸出。她猛地闭上了眼睛,长长的睫毛剧烈地颤抖着。再睁开时,琉璃金左瞳中的尘沙风暴似乎平息了一些,但那份深沉的淡漠却被一种更复杂的东西取代——一种深埋的、几乎被遗忘的、属于“尘之魔神哈艮图斯”的古老悲伤与茫然。
“无事。”她的声音依旧空灵,却比平时多了一丝几不可察的沙哑,像被风沙磨砺过。她强迫自己移开视线,不再看那座神像,目光投向街道更深处,仿佛要将那翻涌的情绪重新压回虚无的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