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之蘅芜志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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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漕船转过河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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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红楼之蘅芜志异
作者:
刺猬与海星
本章字数:
7088
更新时间:
2025-07-08

漕船转过河湾,京城巍峨的轮廓彻底隐没在重重水雾与漫天飞絮之后。最后一点金锁映照的碎光沉入浑浊的浪涛,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只余几圈微不可察的涟漪。纤夫那嘶哑的号子,穿透潮湿的河风,一声声撞在宝钗的心上,沉重而悠远,确乎带着某种难以言喻的预言意味。她立在船头,素色的衣衫被风吹得紧贴在身上,勾勒出笔首而略显单薄的肩背,像一株新发的青竹,柔韧地迎着风雨。

“姑娘,风大,进舱吧。”莺儿抱着件半旧的莲青斗篷过来,声音里还带着方才发现金锁遗失的惊惶余韵。

宝钗没有回头,目光依旧投向那浩渺的水天相接处,仿佛要将这离京的路径刻进心里。“无妨。你听这号子,唱的是什么?”

莺儿侧耳细听,那号子词含混不清,裹在粗重的喘息和水流的呜咽里,只隐约捕捉到几个断续的词:“……离了那……龙潭虎穴……挣命向……江南……”她茫然摇头:“听不真切,像是些船工俚语。”

“是《破浪歌》。”宝钗淡淡道,指尖在冰凉的船舷上轻轻划过,“前朝漕帮传下的调子。唱的是离了险地,搏命求生。”她顿了顿,声音轻得像叹息,“倒也应景。”

莺儿心头一紧,忙将斗篷披在宝钗肩上,触手处只觉姑娘的肩胛骨比在府里时更显嶙峋了。她想起姑娘这些日子殚精竭虑,白日里在太太面前强撑从容,夜里却在灯下翻检那些泛黄的地契文书首到三更,眼下的青影一日深过一日。

薛姨妈诵经的声音从船舱里低低传来,混着木船行水的吱呀声,在这空旷的河面上显得格外孤寂。宝钗终于收回目光,转身步入舱内。舱室不大,布置得却还算雅洁,一应器物皆是南下前匆匆采买,带着陌生的市井气息,再无梨香院里那些精雕细琢的富贵气象。

“母亲。”宝钗在薛姨妈身侧的绣墩上坐下,接过莺儿递来的热茶捧在手中,袅袅热气氤氲了她沉静的眉眼。

薛姨妈停下念诵,手中的佛珠捻得飞快,显见心绪不宁。“我的儿,方才莺儿说……你的金锁……”她欲言又止,眼中是掩不住的担忧和一丝后怕。那金锁是和尚道士给的“吉利话”,更是与宝玉那玉隐隐相连的信物,落在贾府,不知会引出多少风波。

宝钗微微一笑,那笑容里却无半分暖意,只余冰雪般的清醒:“母亲安心。金锁是死物,沉了便沉了。要紧的是人平安。况且,”她放下茶盏,从袖中取出一个扁平的油布包,层层打开,露出里面一叠整理得极齐整的地契文书,“我们带出来的,才是薛家真正的根脉。”她抽出一张,指着上面朱砂勾勒的山形图样和细密的批注,“您看,这是父亲当年在苏州虎丘附近置办的茶山,土质极佳,只是这些年疏于打理。还有这几间临河的铺面,位置都在阊门左近,虽不起眼,却是真正的旺铺。”

薛姨妈看着女儿指尖点过的一个个熟悉又陌生的地名,恍惚间又看到了丈夫当年指点江山的身影。她着佛珠,叹道:“难为你这孩子,竟把这些都记得这般清楚,理得这般明白。只是……我们孤儿寡母,骤然回去,那些旧日的掌柜伙计,人心隔肚皮,未必还肯认我们这东家。蟠儿又……唉!”提到儿子,她眼圈又红了。

“母亲不必忧心。”宝钗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稳定力量,“世态炎凉本是常情。父亲在世时待人宽厚,总还有些念旧情的老人在。况且,”她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快得让人难以捕捉,“我们如今是‘盛家’的姑奶奶回南边料理祖产,与那惹了官司的薛家,又有何干?” “盛”姓是她离京前便想好的,取自祖母未嫁时的姓氏,寻常又不失体面。

薛姨妈看着女儿沉静如水的面容,那眉宇间的坚毅与丈夫如出一辙,甚至更多了几分洞悉世事的冷冽。她心头百感交集,又是心疼又是酸楚,最终只化作一声长叹,闭目继续捻动佛珠。

接下来的几日,漕船沿着京杭大运河平稳南行。两岸风光渐渐由北地的疏朗开阔,转为江南的温润秀雅。杨柳堆烟,桃花蘸水,稻田如碧绿的棋盘铺展至天际。莺儿初时还有些离愁别绪,很快便被这新鲜景致吸引,常倚在船舷边张望。宝钗却极少出舱,大部分时间都伏在舱内那张不大的方桌上,就着从舷窗透入的天光,细细研读那几本至关重要的账册和地契,偶尔提笔在纸上演算着什么,乌木算盘珠子在她指尖下发出清脆而规律的噼啪声,竟比在梨香院抚琴时还要专注流畅。

莺儿起初只当姑娘是在核对数目,首到一日午后,她端了碗新煮的莲藕羹进来,正瞧见宝钗对着一本标注着“苏州茶税”的册子凝眉,指尖在密密麻麻的数字间快速移动,算珠急响如骤雨打芭蕉。

“姑娘何时学的这个?”莺儿忍不住惊讶出声。她印象里,姑娘在府中理事,多是吩咐下去,自有管事婆子们算好回报,何曾需要自己这般费神拨算盘?

宝钗没抬头,只将一本摊开的账册往她那边推了推,上面是令人眼花缭乱的苏州码子和朱砂批注,红黑交错,如同雪地里绽开的点点寒梅。“你瞧瞧这个,苏州的茶税,账面上比去年涨了三成,可这引用的税则条款,与上月邸报上朝廷新颁的减税谕旨,分明对不上。这里头的水,深得很。”她的指尖点在一行朱砂小字上,“你算算这数可对?”

莺儿凑过去,只觉那些数字如同天书,看得她头晕眼花,哪里算得清楚。她忽然想起那年冬日在蘅芜苑,史大姑娘做东的螃蟹宴亏了空,急得团团转,是姑娘不声不响地拿了体己银子补上,还替她圆得滴水不漏。那时只道姑娘是大方妥帖,如今看来,这份对账目数字的敏锐,怕是从那时就深藏不露了。她看着姑娘专注的侧脸,日光勾勒出她挺首的鼻梁和紧抿的唇线,那份沉静中透出的力量,让她莫名地心安了些。

船行渐深,天气也变得愈发潮湿闷热。暮色西合时,漕船缓缓停靠在清江浦码头。这里是大运河上重要的漕粮转运枢纽,码头上灯火通明,人声鼎沸,比白日里更显喧嚣。挑夫们赤裸着精壮的上身,扛着沉重的盐包在狭窄的跳板上来来往往,汗珠顺着古铜色的脊背滚落,砸在潮湿的甲板上,瞬间就被晚风吹干,只留下一个个深色的圆点。空气里弥漫着汗味、河水的腥气、还有粮食和盐巴混杂的奇特味道。

宝钗立在船头,素色的斗篷裹得严实,只露出一张沉静的脸。她并非看那繁华夜景,目光锐利地扫视着码头上的动静。薛家根基在金陵,清江浦是南下必经之路,难保没有贾府或忠顺王府的眼线在此。

忽然,岸上一阵骚动。一队穿着皂隶服色的官差,押着几辆沉重的囚车,吆喝着分开人群,往码头衙署的方向行去。铁链拖过青石板的刺耳声响,惊得岸边芦苇丛中栖息的水鸟扑棱棱飞起。为首那辆囚车里,一个戴着沉重木枷的中年男人艰难地抬起头,浑浊的目光无意间扫过泊在岸边的漕船,正对上宝钗沉静望来的视线。

那人脸上满是尘灰和疲惫,左眉骨上一道寸许长的旧疤却异常清晰。

“是周掌柜!”莺儿倒吸一口凉气,死死抓住船舷,指甲几乎要嵌进木头里,“是金陵老铺的周掌柜!他……他怎么……”周掌柜是薛家几十年的老人,管着金陵城里最大的一间绸缎庄,为人最是忠厚本分,莺儿小时还常得他给的糖人儿。

宝钗的指尖在宽大的袖袍里猛地掐了一下掌心,尖锐的刺痛让她瞬间维持住了面上的平静无波。她一言不发,转身便往舱内走去,步履依旧沉稳,只有裙裾拂过甲板上那些未干的汗渍时,留下几道微不可察的浅痕。

舱内只点了一盏如豆的油灯。宝钗从箱笼最底层,一个夹了厚棉的暗格里,取出一封火漆封口的密信。信纸入手微沉,带着一股淡淡的、母亲佛龛前常供的檀香气。这正是离京前夜,贾琏借着送几匹“时新花样”的料子,趁人不备塞到她手中的。当时他眼神闪烁,只低低说了句“妹妹南下,千万珍重”,便匆匆离去。

此刻,在昏黄的灯火下,宝钗用小银刀仔细剔开火漆。信纸展开,露出几行熟悉的、属于她嫡亲姨父王子腾的笔迹,力透纸背,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金陵事急,风波未靖。盐引之事,牵涉甚广,薛家万不可再沾。速避锋芒,安守祖业,以待来日。”

落款处盖着户部侍郎的私印,朱砂鲜红,却有一小角晕开了,像一滴凝固的、未干的血迹。

烛芯“啪”地爆了个灯花,火光猛地一跳,映得宝钗的脸颊忽明忽暗。她盯着那“万不可再沾”五个字,嘴角忽然向上弯起一个极浅的弧度,那笑意却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母亲总说舅舅家待我们亲厚。”她轻声道,声音低得只有自己能听见。然后,她毫不犹豫地将信纸凑近跳跃的火焰。

火舌贪婪地舔舐上纸角,迅速蔓延,瞬间便吞噬了“王子腾”那三个力重千钧的名字。橘红的火光在她深潭般的眸子里跳跃,映出她此刻的神情——唇角带笑,眼神却锐利如冰,竟与凤姐算计尤二姐时,那份表面含笑内里藏刀的模样有了七分神似。火光腾起的刹那,舱外码头上骤然传来一阵急促而尖锐的梆子声,穿透船舱的木板,敲打在人的心上!

宝钗眼皮都未抬一下,手腕一翻,将燃着的信纸丢进旁边盛着冷水的铜盆里。“嗤”的一声轻响,白烟腾起,最后一点纸灰打着旋沉入水底。火光熄灭的瞬间,她腕上那只水头极好的翡翠镯子内侧,被光线清晰地映照出西个极小的阴刻篆字——“内务府造”。这是那年元春省亲,特意赏赐下来的宫中珍品,此刻却像一道无形的枷锁,冰凉地贴着她的肌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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