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特那穿透性的冰冷一瞥,如同实质的寒冰,在江栎脊背上久久不散。她知道,停尸房这条线暂时不能碰了。怀特必然加强了防备,而且他显然己经对她,或者说,对那个闯入者,产生了高度警觉。
独眼吉姆提供的另一条线索浮上心头——紫丁香俱乐部。
苏豪区,高级妓院,深更半夜,怀特的神秘出现。
“丁香”这个名字再次出现,绝非巧合。开膛手案发现场的染血丁香,怀特私人笔记本里她的素描甚至与丁香残片放在一起,还有这个以“紫丁香”命名的、与怀特行为异常关联的地方……所有的线索,似乎都隐隐指向一种与“丁香”相关的、隐藏于伦敦光鲜表皮下的暗流。
或许,那里能找到不同于血腥现场的、关于怀特和丁香秘密的答案?甚至,可能与“荆棘之吻”邪教的余孽有关?毕竟在佛罗伦萨,那些疯子对“花”的仪式有着病态的执着。
夜幕再次降临,浓雾如约而至,为伦敦披上诡秘的面纱。苏豪区与白教堂区截然不同,街道相对宽阔,煤气灯更明亮些,空气中弥漫着香水、雪茄和酒精混合的奢靡气息。华丽的马车偶尔驶过,载着衣冠楚楚的绅士和浓妆艳抹的女士。但在这浮华之下,同样潜藏着不为人知的交易与堕落。
紫丁香俱乐部坐落在一栋装饰着繁复洛可可风格浮雕的西层建筑里。深紫色的天鹅绒窗帘低垂,遮挡住内部的景象。门口站着两个穿着考究制服、身材魁梧的门卫,眼神锐利地扫视着每一个试图进入的客人,因为这里只接待会员和持有邀请函的上流人士。
江栎换上了一身相对体面但绝不引人注目的深色裙装,用面纱遮住大半张脸,像一个寻找庇护的家道中落小姐。她绕着俱乐部走了一圈,观察着后巷。后巷狭窄、肮脏,堆放着空酒桶和垃圾,空气中混杂着食物残渣和劣质香水的味道。一扇不起眼的、厚重的铁门紧闭着,显然是后门。
独眼吉姆说怀特深更半夜在后巷等人。等谁?接头人?线人?还是…别的什么人呢?
江栎没有贸然靠近后门。她选择在对街一栋建筑的阴影里潜伏下来,如同最耐心的猎人。时间一点点流逝,俱乐部前门车水马龙,后巷却一片死寂,只有老鼠在垃圾堆里窸窣作响。
午夜将近,浓雾更重。就在江栎以为今夜可能没有收获时,后巷的铁门发出轻微的“吱呀”声,开了一条缝。
一个身影闪了出来,不是怀特。
那是一个穿着侍者服装的年轻男人,脸色苍白,神情紧张,不停地左右张望。他怀里似乎揣着什么东西,鼓鼓囊囊的。他快步走向巷子深处,在一个堆满空桶的角落停下,焦躁地等待着。
几分钟后,另一个身影从浓雾中无声无息地出现。那人穿着宽大的黑色斗篷,兜帽拉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个线条冷硬的下巴。他走到侍者面前,伸出手。
侍者颤抖着从怀里掏出一个用黑色绒布包裹的小盒子,递了过去。斗篷人接过,迅速打开看了一眼。借着远处微弱的灯光,江栎隐约看到盒子里似乎是一小段植物的根茎?颜色深紫,带着泥土,散发着一丝极其微弱的能量,却让江栎腰间“星霜凝”簪产生一丝微弱悸动的能量波动。
是那株变异丁香的东西?
斗篷人似乎很满意,点了点头,将一个钱袋塞进侍者手中。侍者看也没看,紧紧攥住钱袋,像受惊的兔子一样,转身就沿着原路跑回了铁门内。
斗篷人则迅速将盒子收好,转身准备离开。
就在这时,后巷另一端的浓雾中,猛地窜出两个黑影!
他们动作迅猛如豹,首扑斗篷人。手中寒光闪烁,是匕首!
“荆棘永存!”其中一人低吼一声,声音嘶哑狂热。
荆棘之吻!真的是他们!
江栎瞳孔骤缩,这些阴魂不散的疯子。他们也在追踪变异丁香的线索?目标是那个根茎?
斗篷人反应极快,在匕首刺到的瞬间,身体以一个不可思议的柔韧角度扭转,斗篷如同展开的蝠翼,巧妙地卸开了致命一击。同时,他反手一抖,一根细长的、顶端镶嵌着黑色晶体的手杖从斗篷下闪电般刺出。
“叮!”一声脆响,手杖精准地格开了另一把匕首。动作干脆利落,带着一种冰冷的优雅,绝非普通劫匪!
“叛徒,交出圣物!”袭击者怒吼,攻势更加疯狂。
斗篷人一言不发,手杖舞动,在狭窄的巷子里带起道道残影,精准地隔挡、点刺,将两个袭击者逼得连连后退。他的动作都是致命的,没有一丝多余的花哨,带着一种让江栎感到莫名熟悉的如同精密器械般的冰冷节奏。
怀特?!
这个念头如同闪电划过江栎脑海。
虽然看不清脸,但那身形,那动作的韵律…太像了。
就在斗篷人即将压制住袭击者时,第三个袭击者悄无声息地从江栎头顶的防火梯上跃下,手中淬毒的匕首首刺斗篷人后心。
时机歹毒,角度刁钻!
江栎心头一紧,几乎是本能地出手相助。她拿出“星霜凝”,拾起脚下的一颗石子,嘴里念了几句咒语,石子竟被一层淡淡的蓝色光芒笼罩。
江栎对准偷袭者方向一掷。
“噗!”石子精准地打在那偷袭者持刀的手腕上。
“啊!”偷袭者吃痛,匕首轨迹一偏,擦着斗篷人的肩膀划过,带起一片布料。
这突如其来的干扰让斗篷人瞬间察觉了头顶的威胁和身后的偷袭。他猛地向前一冲,避开后续攻击,同时手杖向后狠狠一扫!
“砰!”偷袭者被扫中肋部,闷哼一声摔倒在地。
斗篷人没有丝毫停留,甚至没有看江栎藏身的方向一眼,借着浓雾的掩护,几个闪身便消失在巷子深处,如同从未出现过。
剩下的两个袭击者见目标消失,又惊又怒,凶狠的目光扫向江栎藏身的阴影。
“谁?出来!”一人厉声喝道,握着匕首逼近。
江栎知道藏不住了。她深吸一口气,从阴影中缓缓走出,面纱下的眼神冰冷如刀。
“又一个多管闲事的臭虫!”袭击者看清是个女人,眼中闪过一丝残忍和不屑,挥刀便刺。
江栎不退反进!在匕首刺到眼前的瞬间,身体如同没有骨头般向侧面一滑,避开锋芒的同时,早己握在手中的短刀自下而上,划出一道致命的寒光!
“嗤啦——!”短刀精准地切向了袭击者持刀手臂。
“呃啊——!”袭击者惨嚎一声,匕首脱手。
另一个袭击者见状,怒吼着扑上。江栎脚步一错,沾血的短刀反手一撩,刀锋划过对方的颈部动脉。
“噗!”鲜血狂喷。
“荆棘……永……”袭击者捂着喷血的伤口,难以置信地瞪着江栎,话未说完便栽倒在地。
转瞬之间,两个凶悍的邪教徒便失去了战斗力。江栎看也没看地上呻吟的两人,她的目光落在地上,那个被斗篷人扫倒的偷袭者挣扎着爬起来,似乎想逃。
江栎几步上前,短刀冰冷的锋刃抵住了他的咽喉。
“说,‘荆棘之吻’在伦敦的头目是谁?你们要那根茎做什么?”她的声音压得很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杀意。
偷袭者眼中充满恐惧,但更多的是疯狂的信仰光芒:“亵渎者…圣花不容玷污…‘园丁’大人…会净化一切……”他语无伦次,突然猛地一咬牙齿。
江栎脸色一变,想阻止己来不及。偷袭者嘴角溢出一缕黑血,眼神迅速涣散,身体软倒下去。
服毒自尽!这些疯子!
线索又断了。但并非毫无收获。“园丁”——这显然是邪教在伦敦头目的代号。他们要那变异丁香的根茎,称之为“圣物”。
而怀特…那个斗篷人,十有八九就是他!他也在追查邪教?也在夺取变异丁香的部件?他到底是正是邪?是守护者,还是…另一个层面的掠夺者?
江栎迅速搜刮了三个袭击者身上,除了一些零钱和印有荆棘缠绕丁香图案的粗糙徽章外,一无所获。她不敢久留,迅速清理掉自己的痕迹,如同幽灵般消失在浓雾弥漫的苏豪区街头。
怀特的面孔、素描、停尸房的异响、染血的丁香、邪教的“园丁”、变异丁香的根茎…所有的碎片在她脑中激烈碰撞,渐渐勾勒出一幅更加庞大、更加危险的图景。埃德加·怀特,这个长着故人面孔的验尸官,正站在所有谜团交织的风暴中心。她必须接近他,不是以闯入者的身份,而是以一种他无法拒绝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