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大雨如瓢泼一般,猛烈地敲打着车身,仿佛要将其撕裂。
整个车厢都被这嘈杂的雨声所淹没,回荡着噼里啪啦的声响。
好在大巴车的铁皮够厚,起到了一定的隔音作用,使得车内的环境相对安静一些。
然而,即便如此,那震耳欲聋的雨声依然盖过了车内乘客们的嘈杂声。
我全神贯注地驾驶着车辆,紧紧地跟随着前车,生怕一不小心就会脱离车道。
但同时,我又不敢跟得太近,因为大雨模糊了我的视线,让我难以分辨现在究竟行驶在城市的哪条道路上。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我心中的焦急感愈发沉重。
这场大雨己经持续了十五分钟,尽管城市的排水系统在两年前进行过一次重新下管施工,但面对如此倾盆的大雨,有些地方的雨水肯定来不及流走,道路积水恐怕在所难免。
豆大的雨点砸在车窗上,雨刮器疯狂摆动也难以拨开这厚重的雨幕。
继续向前行驶了约莫五分钟,原本浅浅的积水己悄然漫涨,琥珀色的水流在车灯的照射下泛着诡异的光,逐渐漫过了大巴车的底盘。
回想出发时,威风凛凛的摩托警还在车队前方开道,然而在即将进入这片雨带时,他却不得不停下,朝着大巴车打了个手势,随后调转车头,引擎的轰鸣声很快便被雨声吞没。
如今,车队只能在这茫茫雨幕中,独自缓慢前行。
雨刮器在挡风玻璃上机械地来回摆动,将成片雨幕切割成破碎的水痕。
我死死握着方向盘,指甲几乎要陷进皮革里。
车轮碾过积水发出的"哗哗"声,混着车顶传来的密集鼓点般的雨声,在封闭的车厢里不断放大。
无数细小的水珠顺着车窗蜿蜒而下,如同我此刻紊乱的思绪。
我的喉头发紧,嘴唇不受控制地翕动,在心里一遍又一遍默念:"快停下,快停下..."
眼前不时闪过暴雨中扭曲变形的街灯,每一个颠簸都让心悬到嗓子眼,只盼这场肆虐的暴雨能突然停歇,让载着满车希望的大巴,能平安抵达灯火通明的市体育中心。
不知重复了多少遍无声的祈愿,手指早己被冷汗浸透。
正当绝望像潮水般漫过心头时,头顶震耳欲聋的雨声突然出现了诡异的断层。
我猛地抬头,发现车窗上飞溅的雨珠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原本被雨幕吞噬的路灯轮廓开始变得清晰。
大巴车碾过最后一滩积水,轮胎带起的水花在柏油路上划出银亮的弧线——仿佛有人突然拧上了天空的水龙头,刚才还肆虐的暴雨戛然而止。
潮湿的夜风裹挟着泥土清香涌进微微摇开的车窗,远处天际线透出的微光,让我恍惚觉得刚才的惊涛骇浪,不过是一场逼真的幻梦。
雨幕退去的瞬间,压抑在胸腔的浊气终于化作一声绵长的叹息。
潮湿的风掠过滚烫的面颊,带着泥土与青草的气息,像是一双温柔的手拂去了笼罩在心头的阴霾。
我贴着冰凉的车窗,指尖无意识着玻璃上残留的水痕,方才紧绷的神经突然松弛下来,整个人仿佛从窒息的深潭浮出水面,重获呼吸的畅快。
天边那道若有若无的微光,穿透云层的缝隙倾泻而下,在沥青路面上镀上一层细碎的银鳞。
明明只是黯淡的天光,却比任何时候都耀眼夺目,恍若刺破黑夜的黎明曙光,将希望的火种重新点燃在心底。
随着脚下的油门逐渐下压,大巴车发出低沉的轰鸣,车身开始轻快地向前飞驰。
引擎的震动透过座椅传来,像是沉睡的巨兽重新苏醒。
车厢里原本凝重的空气瞬间被打破,此起彼伏的欢呼声、惊叹声在狭小的空间里回荡。
有人打开后排车窗,任凭带着凉意的晚风灌进车厢,吹散了暴雨带来的阴霾。
有人激动地与邻座击掌,眼中闪烁着劫后余生的喜悦。
后排的年轻人甚至唱起了激昂的歌曲,歌声裹挟着蓬勃的生命力,随着车轮滚滚向前。
方才还被暴雨浇灭的激情,此刻如星火燎原般在每一个人心中重新燃起,化作奔向终点的澎湃动力。
刺耳的警笛声突然撕裂沉寂的空气,三辆闪着红蓝警灯的警车如利剑般从大巴车旁飞驰而过。
车头划破夜风的锐响、轮胎与地面摩擦的轻啸,混着警笛特有的尖鸣,在潮湿的空气中编织出令人心安的韵律。
警灯的光晕穿透渐散的雨雾,在柏油路上投下交错明灭的光影。
我看见前排乘客纷纷将脸贴向车窗,有人下意识攥紧胸前的证件,有人对着远去的警车轮廓用力挥手。
那些曾因暴雨折返回程的"骑士"们,此刻正以风驰电掣的速度重返岗位,用闪烁的警灯重新筑起通往目的地的安全屏障。
“太好了!我又看到希望了!”
扎着碎花发带的护士小姐姐突然从座椅上半首起身,原本被汗水晕染的口罩上方,弯成月牙的眼睛盛满了笑意。
她攥着扶手的指尖因用力而泛白,却依然难掩雀跃地转身,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颤抖对身后的安全员喊道:
“快看!警灯又亮起来了!”
发梢沾着的汗水随着动作轻轻摇晃,像是悬在晨曦中的露珠。
她举起手机对着疾驰的警车连拍,屏幕冷光映着她微微发红的眼角,那抹劫后余生的喜悦,如同冲破云层的阳光,瞬间点亮了整个车厢。
望着窗外渐渐隐入暮色的盘山公路,安全员的喉结上下滚动两下:
"你们没看见那阵儿雨刮器疯狂摆动的样子——挡风玻璃糊着泥浆,车轮碾过积水的声音像要把底盘撕开。
刚才有那么一瞬间,我真担心大巴车抛锚在路上。”
我抬头看了看后视镜,顺势将一瓶矿泉水塞进他汗湿的掌心,瓶身凝出的水珠在他虎口蜿蜒成溪:
"你小子就不能盼点好的?"
我又拧开一瓶芬达,仰头灌了口饮料,碳酸气泡在喉咙里炸开,我朝前方扬了扬下巴,
"瞧瞧那崭新的仪表盘,真皮座椅还带着股工业蜡的味道呢。
这车才开不到两年,保养记录比我高考错题本都工整,车况绝对没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