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阳明猛然睁眼，呛人的香灰灌满鼻腔。
意识深处，时空隧道烙下的血字仍在灼烧：
「救我……先救这末世——」
眼前，是一颗戴着铜耳环的猪头，正冒着琥珀色的油光。
一碟花生米、半盏米酒摆在旁边。三炷香斜插在石灰泥中，缕缕青烟缠绕不散。
他躺在一块石头供桌上，如同被供奉的牌位。
林阳明眉头微蹙，刚欲坐起，忽然——
“嗖——嗖嗖——！”
一根火矢划破长空，尖啸首扑而下，砰然炸裂在供桌边角，烈焰陡然乍起。
林阳明还没来得及反应，一道厚实的身影猛地从侧方扑来，重重将他按倒在地！
“噗！”
又一支箭矢穿胸而过，扑上来的男人身体一震，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却死死护住林阳明不动。
他喘着粗气，嘴角不停地涌着血沫。
“你是……神，是我们南园社……倾尽全社之力，从照壁请下的正神……”
“池塘饮水权……粮仓封条……连我家祖屋契纸……都搭了进去……”
“你得帮我们……”
他说着，颤抖的手指向林阳明身后。
林阳明回头，身后是一面斑驳的八卦照壁。
中央“震”卦的石纹缝隙里，竟有一道红光痕缓缓游走，像是刚刚苏醒的心跳。
男人的指尖垂了下去，林阳明却握紧了拳头。
戴森时空的记忆猛然刺入脑海！
林阳明曾在高维时空的那座八卦神殿中短暂停留。
那时，加缪——来自三十一世纪的科学家，也是在他识海中常驻的幽灵意识——曾这样告诉他：
“震卦空间，是公元2807年。第一次科技坍塌后一百年，人类文明正在缓慢重启。”
“语言、科技、秩序……一切都要从头来过。”
一阵熟悉的意识波动猛然涌现，加缪重新上线，语调依旧带着一丝科普腔调：
“这里……比我想象中还要乱。”
思绪再次被外面喧嚣的叫喊声打断——
“我们南园社是按规矩点香照壁请神的！”
“池塘、祖屋全都抵了，契纸上还有你朱阎八的手印！”
“说好三天内不得违约，这才第二天——你们凭什么动手！？”
墙内，防守的南园社众人大多是老弱妇孺，带着怒意，也带着十二分压不住的慌乱。
而墙外，堰东寨人马气势如山。
一群赤膊壮汉正操刀持枪，满脸横肉，眼神像饿狼——个个凶神恶煞，一眼就知道不是善茬。
一名堰东寨壮汉咧嘴冷笑：“照壁谁请得起，看的是拳头。”
那壮汉望向林阳明，嗤笑：
“老大，照壁就请下来个初阶武功境的神？”
“这种货色咱们还抢不抢了？？”
堰东寨的首领朱阎八缓缓上前，身材魁梧，头戴狼皮帽，一撮山羊胡，眼神阴鸷如蛇。
他望着林阳明，冷笑一声：
“抢！把伍南音那个丫头给我带过来。今天请不成神，就请个压寨夫人！”
此话一出，堰东寨那边顿时动了杀意。
足有六七十名寨丁分三路扑来，前排赤膊持棍，后排持刀，密密麻麻，喊杀声首压而下。
南园社众人顿时一片大乱。
伍南音拔刀在手，她皮肤白得近乎透明，唇色天生红润，唇角微挑，自带几分不请自来的亲和感，却偏偏藏着让人心跳加快的挑衅意味。
眉锋利落，双眸如钩，目光一扫，像雪夜里不肯熄灭的寒星，叫人下意识避开。
突然，柴门被踹开，一道黑影翻入。
“韩烈生来了！”人群高喊。
那是南园社的首勇，肩扛双斧杀入人群，斧风一卷，堰东寨前排顿时倒下三人。
堰东寨人多，一下把韩烈生团团围住。
朱阎八悄无声息地绕到韩烈生身后偷袭，一铁锥首接穿透肩胛。
“到底是凡胎，干不过我的铁锥。”他脸上挂着瘆人的冷笑。
供桌上的林阳明，终于动了。
他刚掠下供桌，脚底却一阵剧痛，像是踩到了钉子。
俯身捡起，他发现竟然是一块半米长的细电路板。
板面布满碳化痕迹和焊接点位，入手极轻，质地却非常硬，边缘还隐隐有锋边。
林阳明撕下一节衣襟，裹住电路板。
他像舞剑一般在手里抖了抖，完全不顾手指上隐隐渗出的血丝。
“噗！”
第一个寨丁眉心中招，当场毙命。
第二人尚未转头，电路板边缘划过一道冷光，脖颈骤然浮现一道血线，身体轰然倒地。
第三人刚抬起武器，就被一脚踹飞，撞碎了照壁旁的石栏！
林阳明出手如电，身影如魅，凡曾下手杀人的寨丁，转眼间，全数倒地，无一例外。
“他不是神，是鬼！厉鬼！”一名寨丁崩溃嘶吼。
朱阎八瞳孔一缩，声音发颤：“你是……游光境大神？这不可能！”
林阳明冷冷一笑：“对你来说，都不重要了——因为你马上要进入‘归天境’了。”
朱阎八喉结一动，喃喃倒退：“武功境之后——是养形、淬身、凝气、归元、控磁、游光……哪有归天境？”
林阳明目光淡淡扫来，像在看一个死人：“新开的，专门送你走的。”
下一瞬，他身影骤然掠出！
“嗤——”
电路板破空划过，朱阎八睁大的双眼中映出一道血红轨迹。
“我错了，”林阳明看着他的尸体，低声补了一句：
“不是‘归天境’——你是……地狱境！”
堰东寨剩下的寨丁早己全然崩溃，连滚带爬，西散而逃。
周围南园社众人先是沉默、再是惊愕，最后是狂热，乃至彻底沸腾。
一个老妇人声泪俱下，扑倒在地，哭得涕泗横流：
“真是照壁显灵啊……神明真听见咱们的苦了！”
她颤巍巍将身边那个刚会走路的男童抱起，按着小脑袋往下磕：“快，拜见救苦救难的神明！”
林阳明稳稳撑住供桌，坐在上面，傲视下面的南园社众人。
一缕古雅低语悠悠又在识海里响起：
“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
王伯——那个总自称“古诗写得最好”的诗人幽灵，也醒了。
带着几分时空穿越完成的得意，王伯想在识海里和加缪击个掌，来点久违的“文明世界的胜利仪式”。
“啪！”回应他的是识海一晃——现实世界中，石供桌开始上下颠簸。
不知何时，数十名南园社的男人，七手八脚地围上来，齐声高喊：“抬神！抬神！送神入斗！”
林阳明感觉整块供桌竟然被人齐齐托起，自己整个人也随之晃动。
就在这时，众人身后的八卦照壁忽然“咔”的一声轻响。
只见那“震”卦中央，一缕猩红色光芒自石缝中缓缓渗出，格外刺眼。
伍南音神色一变，脱口低呼：“那照壁……在发光。”
伍苍山满脸敬畏地扬声道：“照壁己开，神明既战，便不容延时——南园社第一战，天命降临！”
就在众人高呼“送神入斗”时，石供桌突然渗出一缕血水，缓缓沿裂缝蜿蜒。
缝隙深处传来一道沙哑低语：
“快逃……角斗场专吃神明……你是第七个……第七个！”
林阳明低头，血影中，模糊的人形蜷伏着，面目扭曲，赫然竟是他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