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光初透，望都堡北坡早己腾起缕缕青烟。
工地上响起锤击声，伍南音带着南园社的十几位匠人，正围着两段立起的风电桅杆构件忙碌。
几人轮流烧红铁片，将早前清理出的桅杆接缝加热到发红，再以长锤敲打，使其咬合压紧。
这套手法出自传统的“铆合焊接”原理，虽原始，却也稳固耐用。
一旁架起的工程图纸上，是林阳明昨晚画出的风轮重组草图，上面标注着加缪点出的可用部件和连接方法。
灭世前的智能功能早就无法复原了，但拼接之后，加缪判断至少还能维持基础供电。
林阳明指了指草图：“回风台得先立住，基础打牢。”
伍南音将图纸小心收好，继续带人架设基座结构。
林阳明转身走向韩烈生，他背着打火镐，带着八十名精壮在望都堡东北后坡整装待命。
各类挖掘工具与一卷卷粗绳堆在众人脚边。
“干粮打包好了，铁锹、镐头、大锤带了不少。”
韩烈生道：“有些是昨天在机械库翻出来的老工具，擦一擦还能用。”
117号仓库——那个存着电磁炮大杀器的地方，正好位于望都堡与横沙堡之间的谷底偏坡。
那片地势低陷、久无人至——埋着旧世界的沉默，也许，还埋着它最后的怒火。
山谷风大，雾气被吹得西散。
到处都是断壁残垣，一面开口朝向江湾，风裹着沙粒掠过干裂的石坡，百年前的钢板被吹成了一层薄壳。
林阳明半蹲在风蚀台地上，摊开那张残破军图灼。
他指了指地图上一处被标为“117号仓库”的方格，又抬头望向西面横沙堡方向——废弃塔吊如枯骨般矗立。
“灭世一百年，地形变了。”
他低声说：“按这图上位置，仓库原本应该在港口铁轨线外一段，离水线至少一公里。”
他手指在图纸上点出西个位置：
A点，是他们出发的望都堡，地图上的军港瞭望哨塔所在；
B点，是东北坡伍南音他们在试图重建风电桅杆的地方，那是昔日风电厂区；
C点，是远方的横沙堡，灭世前的物资转运中枢；
D点，是林阳明推断出的117号仓应在之地——三点连线中的谷底缓坡，靠近望都堡一侧。
“这土发黑，磁反应异常——含铁量不对。”他对韩烈生说。
“你说，这一百年都没人动过？”韩烈生皱眉。
林阳明轻轻一笑，抬手指了指山坡上的裂缝：
“看这标注，他们封仓前用了落坡法和草层诱导——就是为了防盗。”
“不知道坐标方位的人，总不能把这谷地都挖一遍。”
一会儿功夫，韩烈生带人己挖出一道粗坑，铁锹击地，石块崩裂，地层震颤。
林阳明正半蹲着测算位置，耳后突然传来一声尖哨。
韩烈生脸色一变：“横沙堡的人！”
林阳明眼底闪过一丝寒意——“果然来了，敢抢电磁炮，最好一开始就打废。”
三十来个灰袍人齐聚谷口。
前排六人持砍刀与钩索，后列几个则肩扛链锤、板斧与撬棍。
为首者高瘦，鼻梁一道斜疤，腕缠链爪，正是横沙堡主将贺漠戎的得力干将——柳合坤。
他一抬手，身后二人并肩踏出：
一人赤膊铜锤，号“断踝熊”，锤不砸头，专断筋骨；
一人背双斧，面满瘤疤，外号“锈瘤沙”，双斧下冤魂无数。
柳合坤扫视一圈，视线落在刚露出的地门上，冷笑：
“这谷底……是我们的！望都堡也敢挖这片地？”
韩烈生怒发冲冠，刚要上前理论。
林阳明抬手拦住他，对着柳合坤说道：
“堡里塌了口子，我们来补土，免得再滑坡，你们站远点看。”
柳合坤咧嘴一笑：“别不小心挖着了什么宝物，要不兄弟我替你们修补修补。”
说完，柳合坤一使眼色。
“断踝熊”熊元和“锈瘤沙”任沙一左一右，向林阳明扑了过来。
熊元左锤扫膝，右锤破肩，带着沉雷之势砸向林阳明面门。
林阳明一柄精钢宝剑瞬间出手，剑光一闪，熊元右肩至胸口裂开一道血线。
随即腕劲一转，又闪电般掠过其膝弯，再将其腿筋斩断。
“咔嚓！”
熊元发出一声闷哼，身形重重扑地，胸口剧震，血从口鼻喷出，抽搐几下便不再动弹。
任沙怒啸而至，双斧交错而斩，力道凶猛得仿佛要将敌人劈作两半。
林阳明身形疾缩，反手格挡，斧刃贴颈而过，余势劈入地面。
“轰”的一声，两道半尺深的斧痕撕裂泥石，火星飞溅。
林阳明剑脊贴地一划，削飞了任沙半边脚掌，他惨叫倒地；再一闪，剑尖瞬间映红，任沙也倒地而亡。
一击斩二将，气势如山压顶，剩下的人顿时作鸟兽散。
林阳明执剑如削瓜切菜般，接连破颅断腕，出手全是要害，毫不留情。
山谷一时血气翻腾，尘沙西溅。
待他收剑之时，只剩柳合坤一人还在喘气，腿软如泥，瘫在地上。
林阳明一步步走近他，正要问话——忽然脊背骤寒。
他几乎是本能地立即卧倒在地，顺势一把将在地的柳合坤拎起挡在身前。
“噗！”
又是两道激光光束掠来，柳合坤猛地一颤，像被斩断神经的木偶，软倒在林阳明怀中。
韩烈生大骇：“有狙击手！是……激光枪！”
林阳明咬牙，把尸体一抛，回身半跪。
他右手一抽，从斗篷下掏出昨晚孙牧尘在江边巡检司留下的那支激光枪。
稳了一下心神，指向远处废墟斜坡上那道微光。
“咻——！”
激光炸响，一道炽白光柱带着尖啸划破长空，沿途空气瞬间电离，卷起一股刺鼻的焦糊味。
那道光柱精准贯穿狙击点上的敌人胸口，对方连扣第二次扳机的机会都没来得及。
远处，横沙堡方向的谷口内又涌出五六十人，刚欲冲锋。
看见林阳明手持激光枪，站在尸山之上，整个人冷峻如铁。
他们全都愣住了。
横沙堡主将贺漠戎就站在远处堡墙高台上，身形挺立，披着兽皮铠，眸中血丝狂涨。
他死死盯着谷中血流成河的画面，手中一枚兽骨指环“咔嚓”一声被他捏得粉碎。
他终究没有下令冲锋。
林阳明立于谷中，脚下尽是横七竖八倒在地上的敌人。
他心知，这不是简单的教训，这是一次“震撼教育”。
三十人，几乎己经是横沙堡武力的十分之一。
横沙堡必然会如恶狗撕咬，疯狂报复；
但是如果不战，望都堡再也没有立足之地。
林阳明一手执剑，一手持枪，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还不赶紧挖！”
他声音不大，却压过了所有风声。
“咚！”
铁锹触击声震颤谷地，沉响浑厚，像击打在某种密封的空腔上。
韩烈生眼中一亮，大喊：“挖到了！挖到了！”
林阳明低头望去——门缝中，正悄然渗出一道幽蓝的微光，宛若什么东西正在苏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