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局办公室的挂钟指针划过午夜十二点，荧光灯管在寂静中发出细微的“滋滋”声。林若曦揉了揉酸涩的眼睛，指尖捏着那张二十年前的黑白照片，秦风的侧脸在台灯下泛着模糊的光影。办公桌上堆积的案件资料几乎淹没了电脑屏幕，最新的监控录像拷贝盘散落在文件袋之间，像一堆等待破译的密码。
“你看他左手的疤痕，和张磊描述的位置分毫不差。”林若曦将照片推到陆远面前，玻璃镇纸压着的地铁时刻表上，0217次列车的线路被红笔反复勾勒，“二十年前‘7·15案’的嫌疑人照片，二十年后陈斌案的目击证人描述，这不可能是巧合。”
陆远拧紧眉头，指尖划过照片背面“秦风”的名字：“但当年的案件己经结案，嫌疑人李明因故意杀人罪被判无期徒刑，现在档案上标注他‘因病去世’。”他抽出另一份卷宗，泛黄的纸页上印着李明的正面免冠照，那是个面容普通的中年男人，眼神里却透着一股与年龄不符的冷静。
“时间诡计的核心在于信息差，”林若曦站起身，走到贴满案件线索的白板前，红色胶带将陈斌案与三起旧案的资料串联成网，“二十年前的技术手段查不出地铁信号干扰的源头，查不出嫌疑人换乘的隐蔽路线，就像现在我们差点被昨晚的延时故障蒙蔽——如果李明只是替罪羊呢？”
档案室内的空气仿佛凝固着二十年的尘埃，老旧的铁皮档案柜在灯光下投下斑驳的影子。林若曦踮脚取下标有“2000-2005年公共交通案件”的档案盒，灰尘簌簌落在她的肩头。当她翻开第三份卷宗时，突然怔住——那是2003年的“公交换乘杀人案”，凶手利用跨线公交的末班车时间差，在监控盲区完成作案，手法与陈斌案的地铁延时如出一辙。
“陆队，你看这个！”她指着卷宗里的现场勘查图，“凶手计算了102路与207路公交的换乘间隙，利用末班车司机交接班的三分钟空窗期，制造了‘同时出现在两个站点’的假象。这和地铁故障的时间诡计，本质上都是利用公共交通的运行规律制造时空重叠。”
陆远接过卷宗，目光扫过证人证言部分：“当时的主侦办是陈浩队长，他现在退居二线了。”他合上卷宗，金属扣环发出“咔哒”声响，“若曦，我们得去找他，二十年前的案子里一定藏着突破口。”
陈浩家所在的老式小区没有电梯，楼梯间的声控灯在他们踏上台阶时应声亮起，又在片刻后归于昏暗。林若曦按下门铃时，墙上的瓷砖映出她与陆远并排的身影，像两尊沉默的剪影。门内传来拖沓的脚步声，防盗门的猫眼闪过一道光，随即“哗啦”一声拉开了插销。
“小林？陆队？”陈浩穿着家居服，头发花白，看到他们时明显一愣，“这么晚了，出什么事了？”他侧身让他们进屋，客厅里弥漫着淡淡的中药味，电视还开着，正在重播晚间新闻。
“陈队，我们在查陈斌的案子时，发现了一些和二十年前旧案相关的线索。”林若曦开门见山，将秦风的照片放在茶几上，“尤其是2005年的‘7·15地铁案’，我们怀疑作案手法和现在这起高度相似。”
陈浩端起茶杯的手顿了一下，水汽模糊了他的眼镜片。他沉默地看着照片，良久才缓缓开口：“那些案子……当年查得很艰难。那时候没有现在的天网系统，地铁监控也不完善，很多证据链都是断的。”
“您还记得当时的嫌疑人李明吗？”陆远追问，“他真的是凶手吗？”
陈浩放下茶杯，杯底与玻璃桌面碰撞出清脆的声响。他靠在沙发背上，眼神飘向窗外漆黑的夜空：“李明是个替罪羊。”这句话让林若曦和陆远同时一震。“他确实参与了销赃，但杀人的不是他。”陈浩的声音低沉下去，“当年局里承受了很大的破案压力，而李明的指纹出现在凶器上——现在想想，那枚指纹可能是被故意留下的。”
“那真正的凶手呢？”林若曦的心脏狂跳起来，“是不是照片上的这个人，秦风？”
陈浩的目光落在秦风的照片上，瞳孔微微收缩：“秦风……他是李明的发小，当年作为证人录过口供，我记得他手上确实有个烫伤的疤。但没有任何证据指向他，而且……”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沉重，“李明在监狱里没待多久就‘突发急病’去世了，负责看守的狱警后来也调走了，很多事情都成了死结。”
离开陈浩家时，午夜的风带着潮气扑面而来。街道上空无一人，只有路灯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又在转过街角时重叠在一起。林若曦抬头望向墨色的夜空，天边隐隐有雷声滚动，仿佛昨晚的暴雨并未真正结束。
“即使李明死了，秦风还活着。”她握紧拳头，指甲几乎嵌进掌心，“陈斌案不是偶然，是有人在复刻二十年前的手法，而且他在故意留下线索——秦风的出现，地铁故障的时间，甚至那张二十年前的照片，都是他抛给我们的诱饵。”
陆远站在她身边，警服外套被风吹得猎猎作响：“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复仇？还是想揭露当年的真相？”
“两者都是。”林若曦的眼神在夜色中闪烁着坚定的光，“二十年前的冤案，现在的密室杀人，还有中间那两起利用交通时间差的旧案——这不是独立的案件，是有人用时间诡计编织的网，而我们现在才刚刚触碰到网的边缘。”
远处的天边划过一道闪电，短暂照亮了她棱角分明的侧脸。林若曦知道，这场与时间影子的博弈，己经从破解诡计升级为挖掘横跨二十年的真相。而那场未歇的暴雨，或许正是掀开所有伪装、让重叠的影子最终现形的序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