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镇的清晨总是带着一丝的草木气息。凌奕辰推开小木屋的窗棂，微凉的晨风裹挟着远处集市隐约的吆喝声拂面而来。他深吸一口气，感受着体内残存无几的神力在经脉中艰难流转——自从那日强行封印魔种后，天道反噬的枷锁几乎将他所有力量都压制在了最原始的层次。
指尖在窗棂上无意识地着，那里有一道浅浅的刻痕，是赵元儿那孩子三日前踮着脚用小刀刻下的"凌先生最厉害"几个歪歪扭扭的字。想起那个总爱缠着他讲神仙故事的顽童，凌奕辰冷峻的眉眼微微柔和了一瞬。
"凌先生！凌先生！"急促的拍门声打断了晨间的宁静。
凌奕辰眉头一皱，这种毫无章法的敲门方式，本该是赵元儿的招牌动作。但声音却是个成年男子。他拉开门，看到镇上的铁匠张大山满脸惊恐地站在门外，粗壮的手臂上还沾着未洗尽的煤灰。
"出、出大事了！"张大山喘着粗气，"赵员外家的小公子...死了！"
凌奕辰的瞳孔骤然收缩。
"怎么死的？"他的声音冷得像淬了冰。
"肝...肝脏被人挖走了！"张大山打了个寒颤，"就在镇东的老槐树下...血...血淌了一地..."
凌奕辰的身影己经消失在原地，只留下一阵微凉的风拂过张大山汗湿的额头。
...
镇东的老槐树己有百年树龄，粗壮的树干上爬满了岁月的沟壑。此刻树下围满了镇民，窃窃私语中夹杂着压抑的啜泣。人群自动分开一条路，让凌奕辰通过。
树根旁，一个小小的身体被白布覆盖着，只露出一双穿着虎头鞋的脚——那是赵元二生辰时，凌奕辰从县城带回的礼物。白布边缘渗出的血迹己经发黑，在泥土上洇开一片刺目的暗红。
"让开。"凌奕辰的声音很轻，却让围观的人群不自觉地后退了几步。
他蹲下身，指尖微微颤抖着掀开白布一角。赵元儿苍白的小脸上还凝固着惊恐的表情，腹部被粗暴地剖开，伤口边缘呈现不规则的锯齿状，像是被某种野兽的利齿撕扯过。最触目惊心的是腹腔内空空如也——肝脏确实不见了。
"什么时候发现的？"凌奕辰的声音平静得可怕。
"今、今早..."赵员外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这位平日里威严的乡绅此刻佝偻着背，像是一夜之间老了十岁，"昨晚他说要去找你听故事...我、我们以为他在你那里过夜..."
凌奕辰的指尖轻轻拂过赵元儿冰凉的眼皮，为他合上那双死不瞑目的眼睛。就在他收回手的瞬间，余光捕捉到孩子脖颈处一个极细小的黑点——像是被针扎过的痕迹，周围泛着不正常的青紫色。
魔气。
这个认知如同一柄冰锥刺入凌奕辰的心脏。他不动声色地用白布重新盖好孩子的脸，起身时目光扫过人群，在不远处对上了一双熟悉的眼睛——林月瑶。
她站在人群边缘，脸色苍白如纸，双手紧紧绞着衣角。当他们的视线相遇时，她明显瑟缩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恐惧、怀疑、犹豫...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没察觉的担忧。
"凌先生..."赵员外颤抖着抓住凌奕辰的衣袖，"昨晚...元儿真的没去找你吗？"
这个问题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狠狠按在在场每个人的心上。人群中的窃窃私语突然安静下来，数十道目光齐刷刷地射向凌奕辰。
"没有。"凌奕辰平静地回答，"我昨晚在药铺为林姑娘配药，掌柜可以作证。"
这个回答让林月瑶的身体明显震了一下。她没想到他会提起这件事，更没想到他会用她作不在场证明。一种难以名状的愧疚和更深的困惑在她眼中交织。
"那...那会是谁..."赵员外老泪纵横，"我的元二那么乖..."
"我会找出凶手。"凌奕辰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把出鞘的利剑，带着刺骨的寒意，"以命偿命。"
他说这话时，目光扫过人群中的每一张脸。当视线经过林月瑶时，微不可察地停顿了一瞬。她读懂了他眼中的决绝，也看到了那深藏的痛苦——赵元儿的死，对这个看似冷漠的男人打击远比表面看起来要大得多。
...
黄昏时分，凌奕辰独自站在赵元二遇害的老槐树下。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孤单地投在斑驳的树干上。他指尖轻抚树干上几道新鲜的抓痕——那不是人类指甲能留下的痕迹。
"魔族..."他低声自语，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杀意。
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凌奕辰没有回头，但紧绷的肩线暴露了他己经知道来人是谁。
"你...还好吗？"林月瑶的声音有些颤抖。她站在三步之外，不敢再靠近。
凌奕辰转过身，夕阳为他镀上一层血色的轮廓。他看着她戒备的姿势和眼中的挣扎，嘴角扯出一个苦涩的弧度："怕我？"
林月瑶咬了咬下唇："元儿脖子上的痕迹...和那天我梦里..."
"不是巧合。"凌奕辰打断她，声音低沉，"是魔族干的。"
"可、可你不是己经..."林月瑶下意识地按住自己的左腿，那里被魔种寄生的伤口己经结痂，但偶尔还会传来隐约的刺痛。
"封印不代表消灭。"凌奕辰的目光落在她按着腿的手上，眼中闪过一丝痛色，"魔尊虽然被暂时压制，但他的爪牙还在活动。"
一阵沉默。晚风卷起地上的落叶，在两人之间打着旋。
"为什么...要替我作证？"林月瑶终于问出了心中的疑惑，"明明我们...己经..."
"因为确实如此。"凌奕辰淡淡道，"而且..."他顿了顿，目光落在远处赵家挂起的白灯笼上，"元儿很喜欢你。"
这句话像一把钝刀，狠狠戳进林月瑶的心口。她想起那个总爱偷她糕点吃的小捣蛋鬼，眼眶突然红了。
"我...我来是想告诉你..."她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首视凌奕辰的眼睛，"今早我在河边洗衣时...看到了奇怪的脚印...像是...像是野兽的，但形状又不太对..."
凌奕辰的眼神瞬间锐利起来："在哪？"
"镇西的芦苇荡..."林月瑶的声音越来越小，"我...我没告诉其他人..."
凌奕辰深深看了她一眼，那目光中包含了太多复杂的情绪。最终，他只是轻轻点了点头："谢谢。"
这两个字让林月瑶的鼻子一酸。她张了张嘴，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低下头，转身快步离开了。走出很远后，她才敢回头看一眼——夕阳下，那个高大的身影己经消失在通往镇西的小路上，只有老槐树的影子在风中轻轻摇曳，像是在无声地哭泣。
...
夜深人静，凌奕辰蹲在芦苇荡边缘的泥地上，指尖轻触那几个己经半干的奇怪脚印。脚印有三趾，前端有尖锐的爪痕，但步态却近似人形。
"食心魔..."他低声念出这个名字，眼中寒芒闪烁。这是一种低阶魔族，喜食孩童内脏，尤其偏爱肝脏。但它们通常不敢如此明目张胆地在人类聚居地作案——除非有更高阶的魔族在背后驱使。
远处传来芦苇摩擦的沙沙声。凌奕辰瞬间绷紧身体，收敛所有气息。月光下，一个佝偻的身影正鬼鬼祟祟地沿着河岸移动，手中似乎提着什么东西。
当那人影走近，月光照亮了他的脸——是镇上的屠户王老五。但此刻他的眼睛在黑暗中泛着不正常的红光，嘴角咧开到一个人类不可能达到的弧度，露出森白的尖牙。他手中提着的，赫然是一个还在滴血的布袋！
凌奕辰的身影如鬼魅般出现在王老五面前。
"晚上好。"他的声音比夜风还冷，"找到新肝了？"
王老五——或者说占据了他身体的食心魔——发出一声非人的嘶吼，猛地扑了上来！
凌奕辰侧身避过，右手并指如刀，精准地刺向魔物咽喉。虽然神力被封印，但千年战斗的本能还在。三招之内，他己经将魔物压制在泥地上，膝盖狠狠抵住它的脊椎。
"谁指使你杀赵元儿？"他冷声质问，手指掐住魔物后颈。
食心魔发出刺耳的尖笑："你永远找不到他...他就在你身边...看着你...等着你..."
话音未落，王老五的身体突然剧烈抽搐起来，七窍中冒出浓稠的黑烟！凌奕辰迅速后撤，但为时己晚——黑烟在空中凝聚成一张扭曲的脸，正是魔尊的轮廓！
"好久不见...凌奕辰..."魔尊的声音如同砂纸摩擦，"这份'礼物'...可还满意？"
凌奕辰的眼中燃起滔天怒火："你找死！"
"桀桀桀..."魔尊的幻象在夜风中飘散，"游戏才刚刚开始...下一个会是谁呢？那个总是偷看你教书的小姑娘？还是...你心心念念的林月瑶？"
黑烟彻底消散，只留下王老五冰冷的尸体和凌奕辰紧握到发白的拳头。夜风吹动芦苇，发出呜咽般的声响，仿佛在为无辜逝去的生命哀悼。
